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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二蛋赏析-另类民兵

来源:网络 时间:2017-09-05 22:09
“另类民兵”葛二蛋说明一下:葛二蛋这个人并不存在,有关他的描述,是根据齐二蛋烈士、葛秀松老人以及他们游击小组的事迹合编的。文中基本史实的
是三个人就出发。

三个民兵去打鬼子商栈,无疑是找死。

走在半道,孟三突然说:“二蛋哥,我不要这杆大枪”。

“为啥?”

“扛着大枪跑不快”

葛二蛋只好把短枪给他,自己端着三八大盖。三个人都开始琢磨怎么逃跑。

走着走着,猛地看见一群鬼子兵在树林里休息,这里离县城还远着呢,怎么会有小鬼子?大家都愣住了。葛二蛋最先反应过来,抬手放了一枪,再回头一看,身边的两个人早不见了,于是也转身开逃。

跳到道沟里一阵狂奔,差点跑断气,好不容易赶上了前面的俩人。大家实在跑不动了,就趴在沟沿上观察,还好,敌人没追来。葛二蛋问孟三:“手枪没跑丢吧?”“没丢”。万幸万幸。

休息了一会,葛组长发话:“你们掩护着,我去看看消灭了多少鬼子”。

总共就放了一枪,还能消灭几个人?其他两个人由着他吹牛,看他走了也没理会。

没过多久,二蛋回来了,枪头上挑着个米袋子。那是个细洋布做的小布囊,有里外两层,拆开了正好可以当袜子。

第一次野战,打了一枪,缴获了一双袜子,战果不错。可以班师凯旋了。

葛二蛋坐上抗日民兵组长的位置,却又紧接着混了个汉奸的官职。

塔湾这里属于半根据地半游击区,日伪政权也一直试图施加管理,每当他们来搞“保甲制”、编“门户牌”的时候,共产党就宣传“进了保甲册,抓丁逃不掉”,“钉了门户牌,收走活命粮”,结果敌人来编制保甲,老百姓就跑出去躲起来,报上去的名字也多是些老人、死人,敌人一走,民兵就把门户牌剥下来烧掉。

葛二蛋带领村民搞械斗,抄了共产党干部的家,日伪的“新民协进会”也知道了他的名头,觉得这浑小子是个人才。不仅指名邀请他入会,还要委派他当周边村庄的“自警队长”,“两面派”的村长既不能说没这个人也不能透露人家是个民兵组长,只好把葛二蛋叫到镇上去了。

在新民会的办公室,葛二蛋毫不客气,立刻同意当队长,还当场报了一堆名字,把他那些“编外嫡系”全弄进了“自警队”,领回来钢枪、火枪和一把短枪,装备比民兵小组强多了。共产党的区长闻讯连夜赶到塔湾村和他谈话,反复讲解“隐蔽斗争”的重要性和注意事项,葛二蛋连连点头,可第二天就忘了个精光。

次日天明,周围几个村的“自警队员”都到塔湾村集合,欢迎新队长,民兵小组照常出操,葛二蛋两头指挥。有人提意见说这样不好,二蛋却不以为然:“扯!都是我的兵,有谁当细作,我屠了他全家”。于是,两路人马就一起操练,唯一不同的是自警队员胸口有个牌牌,而民兵没有。区长拿葛二蛋没办法,只得提议也给附近的民兵也弄块胸牌当伪装,这样,自警队和民兵队就彻底合编,葛二蛋也自然而然地复任民兵小队长了。

新民会也拿葛二蛋没办法,镇上开会办公他从来不去,天大的事也只是派个“卫兵”传话,“本队长忙着练兵呢”。渐渐地,新民会也明白了葛二蛋是个什么人物,心里叫苦却也不好声张。

44年鬼子扫荡根据地,新民会督促各村派人维修公路,每人每天给一斤粮食。早先,民兵在公路上到处挖十字沟,每一遛有一米深三米宽四米长,老百姓的牲口和独轮车能过去,鬼子汽车却没办法。区长来找葛二蛋,让他想办法把修好的公路再破坏掉,葛二蛋张口就问:“工钱呢?”

“民兵破路是任务,怎么也要工钱?”

“先前破过一次,已经完成任务了,这回是另外的”。

区长又气又急,最后答应把合作社的五百元(边币,差不多能买100斤白面)贷款免了。于是,葛二蛋白天指挥老弱病残修路,晚上又带着青壮年劳力挖路,两头领工钱。

前面的路刚修好后边的路又挖断了,鬼子的汽车过去了就回不来,总是停停开开的,军需物资就供应不上了,只得派伪军用驮马往上运。自警队“配合”伪军搞运输,吃饭的时候,葛二蛋趁人不注意甩了颗手榴弹,民兵们也大喊大叫“八路来了”,不仅冲乱了队伍,还牵走了两匹驮马。

把马匹和两箱弹药、两麻袋大米交到区里面,区长问:“这回还要不要工钱?”

“嘿嘿,抗日嘛,有工钱当然好,不过先前你不给,我也会去挖路的”

“好你个葛二蛋,连区政府都被你讹了”。

转眼到了44年开春,地里的农活忙起来了,庄稼人都知道,这时候你糊弄土地爷一锄头,土地就糊弄你一份收成,因此谁也不敢怠慢。民兵的训练暂时停止了,葛二蛋队长也成天忙着往地里送粪肥。

这是合作社的一项“业务”,平常,人们可以把拾来的粪卖给合作社,民兵们掺上土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制成干粪饼,春耕播种的时候再当肥料卖出去。别人家要的粪肥葛二蛋不一定操心,可若是孟三家的,他肯定亲自送去,每每还主动在地头参加义务劳动,这倒不是孟三的面子大,主要是因为他有个漂亮姐姐。葛二蛋就盼着孟喜子送饭来,孟妹妹快出村时他下地,孟妹妹收碗回家他也走人。

回到合作社,有个拾粪孩子又来“做业务”了,这孩子是“葛记肥料店”的大客户,供货特别多。原因么,是他胆子够壮,敢成天在公路上转,盯着鬼子的马屁股拣牲口粪,连葛二蛋都服了他。拾粪孩子问葛二蛋:“西口那边有二十晌地,情愿送人白种一年,打听你敢去干么?“

“当然敢,你去回话,今年我种了”。堂堂民兵小队长,关键时候怎么能说软话。

其实西口那片地的情况,葛二蛋也知道。

那二十多晌地(按华北的算法有一百五十亩左右)分属几个地主,紧挨着公路,原本都是一等一的庄稼地。42年的时候,鬼子在旁边设了一个“休养站”,建了个小炮楼和几间营房,日伪军过路就经常在那里吃饭打尖,汽车加水、马匹喂料也都在那里,有时候还留下来住上一晚两晚的。据点里平时也就只有七八个伪军,除了烧水做饭没啥事干,可关键是来往的鬼子多,总祸害出些罪孽来。

当时,旁边的地里有人耕种,鬼子吃完饭闲逛,瞧见庄稼地里有人弯着腰半露个脑袋,一会抬头一会低头地不知道在干什么,“八嘎”就是一枪,把人撂翻了。过些天换了个胆壮的接着去种地,干着干着发现据点里来人了,转身想走,又被鬼子看见,架起机枪突突一扫,又把人放倒。于是,几次三番之后,那块地就没人再敢去佃种了。土地荒着,地主也着急,今年情愿不收地租,也是希望能有个大胆的人去养一养,免得搁置下去就荒废了。

这二十晌地确实让葛二蛋很动心,因为那时侯,他手下的很多基干民兵都缺少可耕种的土地。

世道乱,人们都窝在家里种地。二蛋他们这个村,五十多户人家,有三户地主(每户百亩以上,人均过十亩)、八家富户(人均五亩以上),其他的都是中农和贫雇农。虽然象葛二蛋这种一分地也没有的人很少,但大部分家庭都要向地主和富户租种土地。富户一般自主经营(雇长工),地主则是把土地分包给“有面子”的大佃户,这大佃户就象“二地主”,通常是有经验的中农,他的任务是逐渐将薄地变为肥地,提高产量,因此,总是把土地分成三五亩的小块出租给劳力充沛的农户耕种,不断改良、不断提高地租。

民兵平常有工作,当不了长工,也不能满足大佃户“二地主”的劳动要求,所以就经常租不到地,个人收入大为减少。按说,象葛二蛋这样的人在村里算是“有名声”的了,可是却没有面子,真正有脸面的是那些地主、富户。农民不仅种人家的地,遇到难处还得求别人,平常农户紧巴巴买个农具、牲口要借钱,青黄不接、衣食不足的时候还要借粮食,这都要找“老东家”帮忙。葛二蛋的合作社虽然可以优先借粮款给民兵,但一则本身底子薄,整两下就掏空了;二则这样下去民兵也还不起。要想腰杆子硬、说话管用,还得有地种、有经济基础。

葛二蛋要当西口二十多晌地的“二地主”,大伙都说干不得。种地的天天都守在地头上,而小鬼子又不定时地来,哪一趟运气不好就报销了,当佃户能把命当丢了,划不来。葛二地主找不到“下家”,说出去的硬话兑不了现,很不甘愿。于是就借着送粪肥的机会去了趟“休养站”,探探虚实。

葛二蛋以前经常到“休养站”卖柴火,那里的几个人都认识。伪军的站长(班长)撅着屁股烧水,对葛二蛋爱搭理不搭理的。

“班长,站外面的这些地今年归我种了”

“哦……”

“今年能不能不往地里打枪了啊”

“那是日本人打的,没办法”

“你给日本兵说说呀,都是种地的老百姓”

“要说你自己说去,我管不了”

切!这么跟本队长说话,什么态度嘛?!葛队长恼羞成怒,他手里正拎着个草袋,里面还装着几块剩下的粪肥饼子,趁班长不注意,就顺手扔到人家水井里去了。

回到村里,实在想不出招。感觉当“二地主”的希望破灭,葛二蛋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姥姥!你们会打枪,我就不会啊。我也搞几枪试试,不给你点厉害,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吸取上次部下不听指挥的教训,葛队长决定这回自己一个人去。

黄昏时候,又来到“休养站”附近。这黄昏行动,是葛队长早年偷鸡摸狗时总结下的经验——天黑了自己看不清、天亮了容易被发现,这黄昏最好,办完事情正好借夜幕逃跑。

找个地方趴下来,看见营房里出来一个人。原来站里面的水井被扔进大粪了,现在吃水要到几十丈外的泉眼边去舀,葛二蛋架起枪,搂头就打,“啪”的一声,打飞了。再来一枪,“咣铛”,打在桶上了,挑水的伪军丢下家伙就跑。

想吃水,没门!晚上再搬来一袋粪肥,塞在泉眼里。第二天拂晓,伪军班长想出门买菜,劈啪又飞来两枪,连卖菜的贩子都吓跑了。伪班长躲在房子里骂:“葛二蛋,你狗×的缺德吧!”,葛二蛋趴在外面笑。回来以后发命令:不许卖给“休养站”一根草一颗菜,谁在站外面转悠,枪子不长眼!

隔天,小鬼子进站休息,没水喝也没饭吃,一巴掌煽过去,打得伪军班长哇哇哭。
    镇上派人来问葛二蛋:“是不是你在休养站捣乱”

“不是不是,我二蛋哪有那本事,别是八路武工队吧”。

新民协进会的会长家里也有地在那一带,巴不得休养站搞不成,不但帮着葛二地主开脱,乐得看热闹,还对伪军班长说“你惹谁不好,怎么敢断了葛二蛋的财路,犯在他手上还能有好啊?”

人家这班长是搞伙食的,最怕打仗,图的只是吃回扣搞贪污。现在没早没晚地被人打冷枪,吃不成睡不好,还找不到“凶手”,弄得这么狼狈,实在不值。于是和县长亲戚商量,一把火烧了营房,谎称被八路军袭击了,换个地方发财去。日本人也从此撤除了这个据点。

一个人驱逐了一个据点,这功劳可不小。县长连声说要嘉奖!可一转身,又听说了一件事:葛二蛋给佃户开的地租条件是对半分,少一成也不行!要知道,那时候共产党搞“二五减息”,地租最高也不许超过三七五,这葛二蛋比正宗的地主老财还要狠。

派人下去做工作,二蛋死活不肯改,说:“我这是好地,五成租子不算高。租地的全是民兵,我是民兵队长,收多收少全是民兵的”。于是县政府又开会,这回,没胡子干部说不象话,白胡子老头说可以理解,研究结果:这块地就叫“民兵互助地”,今年就算了,明年一定要把地租降下来。

区长来找葛二蛋,说:你小子真能耐呀,搞得县领导为你开了两次会。这次区里开民兵会,你也讲讲话吧。

会上,葛二蛋同志发言:“谁说干民兵会影响生产生活,扯!你们瞧我,凭着一杆枪,当上了二地主!”

区长气得差点没晕倒……

打仗的年月,路边的土地容易受祸害,所以一般农民种的都是懒庄稼,比如高粱玉米大豆之类,可葛二蛋不怕,把合作社里的种子拿出来,让民兵们种棉花。他盘算着下半年再种上一岔麦子,五五分成,一年的积蓄就够得上一份中农的家当了……心里得意极了。   

心里得意,就又想起了孟喜子,有人说孟喜子的模样象极了在天津卫演《扈家庄》的旦角儿言慧珠,葛二蛋不认识言慧珠,可他知道孟喜子是个大美人。

葛二蛋惦记孟喜子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去年打短工的时候,就和孟三说过想娶他姐姐,小孟三拍着巴掌叫赞同,连说好喜欢好欢喜。不过,这傻小子虽然自个乐意当二蛋的小舅子,可他的表态却不管用,还得回家做工作。

孟三回家就嚷:“葛二蛋是条好汉,把咱家孟喜子给他吧”,他爹爹跳脚他姐姐瞪眼大家都说“呸呸呸”,孟三只好回来报告家里人太没眼光这事不好办了。葛二蛋说不急,再等等。

等了些日子,孟三回家又嚷:“葛二蛋是民兵队长了,把咱家孟喜子给他吧”,他爹爹跳脚他姐姐瞪眼大家都说“呸呸呸”,孟三只好又回来报告家里人太没眼光这事不好办了。葛二蛋又说不急,再等等。

又等了些日子,孟三回家再嚷:“葛二蛋当上二地主了,把咱家孟喜子给他吧”,他爹爹跳脚他姐姐瞪眼大家都说“呸呸呸”,孟三只好再回来报告家里人太没眼光这事不好办了。葛二蛋还是说不急,再等等。

再等等,几场春雨过后,高粱玉米都拔节长高了,区里面就号召民兵开展“打冷枪运动”。
    打冷枪是针对日伪“治安促进队”的。那时候,八路军经常依靠青纱帐打游击、破坏交通线,鬼子于是就恨透了路边的高杆植物。日本兵和伪军们换上便衣,领着城里“志愿参加”的汉奸财主、地痞流氓,组成“治安促进队”,扛着枪拿着镰刀,沿着公路“割青”,想把正长得半高不高的高粱玉米毁掉,他们还到村里抢东西搞破坏。共产党政府为了保护青纱帐,就号召民兵打冷枪,主要目的是要把那些个贪小便宜的尾随汉奸吓唬回去,这样,只剩下日伪部队,敌人“割青”的人手就不够了。

拔节长高的高粱玉米全是庄稼,乡下的农民无论贫富都痛恨“割青”,也就很支持民兵打冷枪。可是,下乡的“治安促进队”都有日伪军护着,民兵不敢靠近,远远地东放一枪西放一枪,打着没打着只有天知道。

有一天,村民发现了一个掉队的治安促进队员。这家伙大概是不小心踩到了泥坑里,于是跑到水沟边洗鞋子洗裤子,结果就掉队了,葛二蛋闻讯带着几个民兵赶过去的时候,他正急急忙忙赶路呢。二蛋让大家趴好,说“我喊开火就一起打”。

那家伙一路小跑过来,看见路边“埋伏”着的民兵了,就站住不敢动,葛队长于是命令“开火!”。结果,就他一个人扣了扳机,其他人都没反应。

伪治安促进队员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民兵们都盯着看,紧张地说“二蛋二蛋,你打死人了哟……”。葛二蛋心里也有点发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才壮起胆子走到尸体边。这家伙看上去是个小财主,戴着青缎子小帽,穿着洋斜布褂子,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铁公鸡(只能装一颗子弹的手枪,也叫“独角龙”)和一块仿绸手帕——鹅黄色的底子,上面绣了白色的牡丹花。汉奸的镰刀和其他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被其他民兵瓜分了,孟三拎着双湿淋淋的硬梆子布鞋也很满意。大伙横着肩膀回村,好象打了大胜仗的样子。

回去就死气白咧地找孟喜子,想把仿绸手帕送给她,没想到人家大姑娘往地上一丢,说“死人的东西我才不要”。不要就不要,葛二蛋转身就把“铁公鸡”卖给了村里的地主,换了二十块大洋,改天进城买胭脂花粉去!

当面打死了一个汉奸,胆子顿时练大了,再遇到“治安促进队”,也敢凑近一点开枪。
    不仅如此,民兵晚上还摸到敌人住宿的地方,瞄着外面站岗的打。有时候放哨的不出来,葛二蛋就想办法,抓上十几个癞蛤蟆,朝肚子里塞辣椒胡椒什么的,然后丢到寨子外的壕沟里。蛤蟆们满肚皮的不合适宜,于是一个劲的叽嘎怪叫,里面的人弄不清怎么回事就出来查看,立刻挨了冷枪。搞了几次之后,晚上你即使是在外面敲锣打鼓,“治安促进队”的人也不敢出来了,士气大为低落。

晚上打了白天也打。有一天,治安促进队在公路边割青,葛二蛋让孟三偷来他姐姐的衣服穿上,再戴上花头巾装女人,花枝招展地在远处的庄稼地里瞎晃悠。一个傻小子看见了,“花姑娘啊”,兴高采烈地追过来,被葛二蛋一枪撂在道沟里了。缴获一杆三八枪,再一搜,有钱包、手表,还有个绣着日本字的布垫子,原来是个鬼子兵呀!

不过这“美人计”只用了一回。孟三回家就让他爹给胖揍了一顿,他姐姐也怪葛二蛋出馊主意作践她,弄得葛二蛋好久没敢再登孟家的门。

过了一阵,青纱帐长高了,敌人也就不敢再割青。葛二蛋被县里评为“冷枪模范”,被派到路西根据地去交流学习。开会的时候,人家讲政治葛同志不爱听,讲造地雷的方法他又说“我们那里没有硝,学这玩意没有用,到县里领几个就行了”。于是自己就上街闲逛,发现这里的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集市上布匹的价格也贵得吓人,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豫西和晋南这边不产棉。葛二蛋顿时有主意了。

山东曹县是华北棉花的重要产地,葛二蛋回去以后就通知有民兵的各户人家出布匹、凑份子,由他带着几个光棍运到路西去卖。那时候搞这种买卖可不容易,从曹县到晋南要过延津、汲县敌占区,还要越铁路、渡卫河,穿越层层封锁线,最后再从林县翻山进入山西。饶是葛二蛋去过一趟根据地,知道怎么走,这一路也是凶险万分。

走第一趟还不行,过卫河死了一个又被抓了一个,后来就摸到门道了。葛二蛋自己有个“模范民兵”的招牌,把奖状揣着,走到哪里都先找当地民兵骨干帮忙,再打着“给根据地送物资”的旗号,事情就容易多了。先把布匹卖到太岳根据地,那边很欢迎,再买些铁制农具运回来(当时山东这里的铁器被日本人搜刮得很厉害,农具价格高)。一来二去,武装贩运的买卖越做越大,到后来葛队长自己都不用去了,由村里民兵雇着脚夫挑夫上路,业务都熟练得很。

周边村子原本只有三台织机,一年下来扩增为三十七台。葛队长封孟喜子为织布组长,这小妮子每天到各村视察,看见家家户户纺车、织机忙个不停,一片繁忙的生产景象,心里十分得意。

年终结算,民兵的收入大增长,葛二蛋本人运输收益一万多块(边币),当个富农都有余!村里人看见当民兵就能参加分红,都纷纷求人情说好话要求入伙,甚至连外乡的民兵都有“倒戈”过来的,葛队长更是拽极了。

 

45年春节一过,葛二蛋成亲了,新娘当然就是大美人孟喜子。

他结个婚也特别,派民兵轮班出去放哨,自己在家陪上级领导和各界代表看大戏,柳子戏、四评调,一出接一出。乡亲们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都开心得很。有人担心这样不安全,葛队长说:“扯!我葛某成亲,谁敢来添不痛快?”。

有个唱大鼓书的,现编新词把葛二蛋吹捧得天花乱坠。葛二蛋乐坏了,连听三天也不够,把唱大鼓累得差点没趴下,连说“葛司令的钱真是不好赚”。

民兵葛二蛋,现在可阔气了。当新郎官,头戴栗色的呢子礼帽,身穿羊皮毛的大袄;皮袄外面再套黑蓝色暗花纹绸布大褂,高领子、大斜襟,上钉九个布扣子;大褂外头再再套褐色短马褂,马褂也用绸缎料,还是双层的对襟子;下身是狗皮裤,舒筋活血;脚套棉线袜子,足踏长筒兔子毛毡鞋,鞋子的后面钉上掌子,前面缝上个大包头,百般的结实耐用。如果能找到副水晶墨镜戴上,这份打扮,走到济南府大街上也不丢人。

他媳妇孟喜子也不简单。拆了辫子梳起盘头,用丝网子罩住,再把各式簪子、钗子插在头发上,九凤针、七凤针,做成各样花朵。耳朵、脖子、手腕、手指头,满是些金的、玉的、银的宝贝,还要戴上些小铃铛。远看象朵牡丹开放,走起路来叮当乱响。

唱大鼓书的称葛二蛋为“葛司令”,他也乐于接受。因为葛队长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别的队长只能管基干民兵,而他是男女老少、战斗生产、经济外交,样样都管,而且自成体系。

先说民兵。44年,随着抗日战争的形势发展,共产党提出民兵要普及化(扩大民兵基层组织和民兵数量)、素质化(注重民兵出身成分,提高觉悟)、多样化(能战斗、能支前、能生产)。对此,葛队长当然欢迎(他是雇农出身嘛),并根据自己的理解贯彻执行。

上级规定:“年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应登记当民兵”。到葛二蛋这里就改成了:年纪小的无所谓,四十七岁以上都免谈。为啥?因为葛队长他爹今年四十八,你总不好意思让儿子指挥爹吧,所以,比葛老爷子年岁大的人就别来了。

年纪小点倒没关系,葛队长有事情派给他们做。除了参加站岗放哨,还可以跟着老民兵砍柴割草种蔬菜。那时候有些小户人家为躲避战乱,跑到外地去了,土地就撂下。这些地七零八散、不多不少的,荒了太可惜、想租一时又找不到地主,葛二蛋就发动民兵都种上蔬菜,地主回来了由他说话。为此,葛队长张贴了第一个告示(由他的助手秀松同志起草),命令:“各位务须耕耘在前,倘有自由抛荒,察觉难免责罚”。这告示写得有学问,无论共产党政府或是日伪政权地主老财坏分子,谁看了都找不出毛病来。

砍柴割草种蔬菜,这事老的小的都能干,一年下来,民兵砍柴草八万多斤、种蔬菜十多万斤。葛二蛋派人经营,既卖给八路军也卖给伪军,得来的钱全部分红给三十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老少民兵。区里面批评他违犯了边区的经济政策,他却说:“扯!这是老人孩子的辛苦钱,和政策没啥关系”。这么一来,大一点的孩子全进了民兵,儿童团就散伙了。

原先,女民兵的事情由区妇救会领导,工作开展得还不错,但她们只吸收大足和半大足的妇女,拒绝小脚女人参加。没想到,葛二蛋搞了个“织布组”,委派孟喜子担任组长,只看手上能不能干活,不管脚是什么模样,这样一来,凡是有脚的女人们就都跑到织布组去了。孟喜子顿时人多势众,从小姑娘到老太太全听她的,而她又只听葛二蛋的。弄得妇救会要办什么事,还得请二蛋哥哥先点头,真是气得要命。

上级要求民兵实现多样化,能战斗、能支前、能生产,葛二蛋觉得办不到。“扯!样样精通、样样稀松”,于是就决定把民兵分组。#p#分页标题#e#

先成立“快枪组”,把所有的好枪集中起来,由枪法好的民兵使用。有人不同意了,说枪杆子应该掌握在贫雇农手里,这是民兵素质化的原则。葛二蛋哈哈一乐:“扯了,杨大迷糊是雇农,把枪交给他,哪头朝前都分不清,行么?”。名单列出来,头一位,当快枪组组长的秀松就是富农,可是,秀松他哥哥、妹妹都是共产党干部,他本人不仅枪打得最好,还是葛二蛋前任的民兵组长。区干部想了想也就没反对。

没得到好枪的青壮年全进了“做事组”,跑运输、支前、搞抢种抢收……除了不用参加站岗放哨,啥事都做。有人偷懒?别急,有“棒子组”呢。

扛棒子的都是四十多岁的老民兵,组长是孟喜子他爹。这“棒子组”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管理地道。

抗战的时候,曹县这里也挖地道,但这地道不能打仗,只能用来隐蔽和撤退。地道修得很长,从村里的家家户户通往村外野地的十几个出口。老百姓从炕头一钻,就能跑到道沟里;从庄稼地里一猫腰,又能从邻村的院墙边出来,到处跑。

刚开始,老百姓图省事,地道挖得既矮又窄,还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搁在地道里,一遇到情况,更是把家当几乎全搬进来。猪、鸡、农具、炕柜、纺车,堵得是水泄不通,连路都走不动。最可气的就是民兵事先统计有多少粮食要往地道里藏,家家户户都往少里报,结果紧急时候要抢藏了,却又发现多得没时间运。

区政府号召改造地道,不仅扩大空间,还修了水窖、粮食窖、杂物间、通气口,不允许把柴草之类的东西带进来。可群众以往都把地道当做个公共地方,很不自觉,这就需要有人监督管理。

“棒子组”的老民兵都是一家之主,检查别人够严格,可如果自己家被发现什么缺点也丢脸,所以都很认真。打下的粮食早早藏进了地道,遇到情况,家家也都有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

棒子民兵办事认真,葛二蛋就凡事高抬老民兵几句,依靠“棒子”进行管理。有一回,他想在村外的几条道沟之间挖地道,这样野外游击时更能够隐蔽机动。就先对老民兵说“对不住了,要请你们多照看几条地道”,老人们很高兴“你们小伙子流血流汗,只要能保安全,我们多费点心思不算啥”。

可这挖地道的活是要让“办事组”去干的,宣布的时候,有个愣小子犯懒,刚嘀咕了几句,葛队长的脸就拉下了。看见队长脸色不对,几根棒子立刻就抡了上去。站在旁边的村长连忙制止:“不行不行,怎么能打人呢?” 葛二蛋笑笑:“没啥,你看,揍他的都是他爷爷辈的”。村长突然想起自己的辈分也不高,就不敢再吭声了。

葛二蛋越来越霸道,惹得区干部到县里面告状,说葛二蛋总犯错误,不能当骨干了,要撤了他。没胡子的县领导说:不对不对,葛二蛋战斗勇敢,成绩显著,当民兵骨干完全合格啊。白胡子县领导说:不急不急,葛二蛋的错误是否严重,要先问问群众,要讲“民主”。
    于是到各村调查,老百姓们都说:葛二蛋好样的呀,葛二蛋领导得好!……县领导哈哈笑,区干部无可奈何,葛队长也就安然无恙了。

葛二蛋觉得这“民主”救了他一把,真是好东西,就拉着区长问:“啥是民主?”

“民主,就是凡是要先问问大家,征求大伙意见,按大多数的办”。

“噢,有道理有道理,这个办法好”。

“哼,好是好,可党中央也说了,反对绝对民主”。

“那啥是反对绝对民主?”

“就是也不能全听群众的,原则的问题还是干部说了算,重要的事情按干部的意见决定”。

“啊,有道理有道理,这个办法更好”。

塔湾这里是游击区,所以也免不了日伪方面的征税,对于这些税收,村里采取的是一瞒、二拖、三藏的办法,很少硬抗。镇上的伪政权一般也只是叫得凶,到最后敷衍一点粮食也就是了,毕竟这村子周围有不少地是镇上财主家的,把农民惹急了他们也捞不着什么好。这应付伪政府的事情都是由村长去干,葛二蛋很少过问。

其实,镇上的人对葛二蛋是不是真的“自警队长”或者是不是民兵并不感兴趣,他们倒清楚葛二蛋是搞走私的,因为都知道他卖农具,货色明显和当地的不一样。只是,从来就没有人过问,兵荒马乱的,谁也不愿意找这不痛快。

可偏偏就有人不识相。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是个税捐稽征处的录事,他大模大样地训了一通话,说什么牙税、牲畜税、屠宰税,还讲什么“督征旧欠”、“积赋并征”,反正是要钱。村长说实在没钱呀……那个录事就喊人搜村子,没找着粮食,发现两头没来得及藏好的牛,就牵走了,村里人说尽好话也拦不住。

葛二蛋在边上对伪军保安队长说:“李大哥,真把牛拉走了,可要出事的”。保安队长咧着嘴笑:“葛二哥,我知道,要出事”。

稽征队出了村,葛二蛋带着“快枪组”也出去了,先到路边埋伏好,等了好久,看见那伙人过来了,稽征处的人走前头,保安队牵着牛、驮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东西走在后头。

队伍到了跟前,排子枪响了,伪军保安队立刻跑得没了影。稽征处的人当场打死了一个,其他四个全被抓了。

把俘虏和追回的财物带回村里。东西好办,可人咋处理呢?想了一会,葛二蛋有主意了。

召开群众大会,四个坏蛋跪在前面,葛队长先揪起那个录事,问大家:“乡亲们,这家伙到咱们村里来祸害人,还抢牛!大家说,是砍了还是放了?”

“砍了!”

“好的,来人!”。于是立刻拖出去砍了。

再揪起一个已经完全吓傻了的,问:“这家伙到咱们村里来祸害人,还抢牛!是砍了还是放了?”

“砍了……放了”。由于已经看到血淋淋的场面,有些人心软了。

“还是喊砍的人多,好的,砍了。来人!”。于是又砍了。

第三个已经瘫了,揪起来再问大家:“这家伙到咱们村里来祸害人,还抢牛!是砍了还是放了?”

“……放了吧”。老百姓终究是善良的。

“好的,民主,放了”。虽然放了,可这小子已经走不动路了,只好架出去。

第四个顿时觉得自己运气来了,满脸鼻涕眼泪地望着大家。葛二蛋揪着他问:“这家伙到咱们村里来祸害人,还抢牛!是砍了还是放了?”

“放了吧,放了吧”

“好的……哦,也不能太民主,这回该听我的了。来人!把这家伙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可怜的家伙,不知道应该喊幸运还是该喊倒霉,反正也是被打得走不动路,抬了出去。

 

区长听说这事,说:“怎么能这样,既不查清罪行又不请示,乱杀人乱放人”。

葛二蛋不以为然:“我又民主了,又反对绝对民主了,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区长县长哭笑不得。

 

不过,税捐稽征处的人是再也不敢到塔湾来了,都知道这里有个二百五活阎王,简直吓死人了。

眼看要到麦收了,村里接到了两张缴纳粮款的告示,一份是冀鲁豫第十公署的专员张耀汉签的,另一份是伪曹州道的道尹朱经古签的。村长照着念了一遍,葛二蛋把朱经古扔一边去,开始琢磨张耀汉的条子。

44年以后,天公做美,华北粮食收成逐年看好,军粮收购也就不太困难。共产党政府为了减轻根据地边缘地区的运输压力,允许一些地方用货币或者其他军需品抵充公粮,棉花布匹、铜片子弹壳都可以,如果是弹药就更好了,一枚迫击炮弹能够顶一千二百斤小米呢。葛二蛋和秀松算了半天帐,觉得还是交弹药最合算,可这些玩意上哪儿去弄呢?

隔天下午,有村民回来说,二十多里外的公路上,停着一辆拉军火的马车,马匹被路沟崴断了腿,只有几个伪军守着。葛二蛋一听来劲了,招呼快枪组就往那地方奔。

到了跟前一看,可不是,三个伪军正在马车上打盹,车边上摆着好些个弹药箱子。秀松提议是不是等天色晚点再打,二蛋说:“不行,你没看见他们正等人呢,再晚点就没戏了”。

于是就开打。一排枪过去,一个家伙栽倒了,另两个抱头滚到了路边,民兵们兴奋地从高粱地里冲出来,嗷嗷叫着往前跑。突然,公路两头都打向他们打枪,当场就有一人被击中头部牺牲了,还有俩人受伤倒地,大家被打蒙了,左右一瞧才发现,坏了!敌人在前后都放了警戒策应,民兵没经验,根本没注意到。

队伍呼啦一下就溃散了。葛二蛋和秀松喊住孟三,三个人拼命把伤亡者拽下来,钻进青纱帐里开溜。走到半路,肚子上中枪的民兵就死了(大腿受伤的那位,日后也成了个瘸子)。这下可麻烦了。

回到村里,死者的家属哭着喊着找葛二蛋赔人。还有几个老太太抱着儿子的枪还回来,说是他们家孩子要退伙了,再跟着葛二蛋瞎整,早晚会送命。葛队长垂头丧气地说:“我这也是为了让大家少交点粮食么……”。

区干部到村里来给群众做思想工作、发抚恤金。他们在肯定了葛二蛋斗争意志的同时,也批评他“盲动”的失误,并且指出:民兵队胜利时一哄而上,失利时一哄而散,说明平时思想教育不够、军事训练不够,需要改正领导作风。从此以后,葛队长的“高参”秀松同志改任副队长,什么“师爷”、“先锋官”、“护兵”之类的职务也统统取消了。

 

葛二蛋受了挫折,可并不灰心。过了两天,他又到镇上去找保安队长做生意。

保安队的李队长住在孟二财主家,葛二蛋熟门熟路。这孟二财主和孟喜子娘家是本家,算起来也是葛二蛋的亲戚,二财主在镇上开染房开商号,买卖做得挺红火,他哥孟大财主在村里有三百多亩地,葛二蛋就是大财主的“二地主”。

葛二蛋和保安队长关系不错,以前就曾经用蔬菜和猪肉同他换过三十发手枪子弹,这会,俩人在一起喝酒,葛二蛋又提出买子弹的事。李队长龇着牙笑:“卖子弹给你干啥?还拿来打我啊”。

“哪能呢、哪能呢。李大哥,咱俩好兄弟,亲热都来不及,打谁也不能打你呀”。

保安队长就接过清单来看。这是葛二蛋让秀松写的,他说不能光给钱,要不然李队长觉得咱们是个财主,肯定得敲竹杠。先开个清单,伪币、光洋、粮食、蔬菜,什么都列上,再写上一头猪、两只羊、几只鸡,好象把家底掏空了似的,这就好说多了。

李队长指着清单说:“这里面有些东西你得先送来”。

“为啥?”

“过些天我们要去你那里清乡收粮,白拿走的东西可算不了帐”。

“不能不去我们村么?”

“不行,这回曹州道派人下来,到你们那里督征旧欠,收粮队是一定要去的”。

葛二蛋怒了,抓过清单就往外走:“姓李的,子弹买不买再说,先告诉你,要是敢去咱们村抢粮食,我非打你不可!”

“自警队敢打我保安队?你不要命了”。

“扯!粮食就是我们的命!”。

回到村里就把男女老少召集起来,开始搞坚壁清野,抢收、抢打、抢藏。快枪组带上武器,轮班警戒,民兵和村民们天不亮就下地,白天抢割、夜晚打场,把粮食都藏到地道里去。周围的几个村子也都照着样子学。

果然,过了两天,镇上转来了日伪粮库的命令(菏泽曹州道的粮食仓库分设在曹县、濮县、成武、定陶),要求村里三天内缴纳麦子六十担,筹款三万元,“违者严加惩办”。

葛二蛋到区政府领了七八个地雷,他对区长说:“反正这回我是要跟鬼子抢粮队拼了,帮不帮忙就随便你了”。区长连忙报告到县里,县长说:“民兵斗争意志坚决,我们一定要支持,到时候派县大队去支援他们!”。

粮食陆续收藏起来,葛二蛋却还有些不放心:这鬼子抢不到东西,会不会烧我们的房子呀?于是,又指挥“棒子组”把麦秸、柴草都运到村外,再把房上的木梁、木掾都糊上了泥土。这次村里人十分心齐,全都听从葛队长的安排。

缴粮期限一过,三百多伪军携带着几十挂马车下乡来了,这时候,民兵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周边的三个村子都实行了民兵联防,各村划定警戒范围,设置了望哨,规定了联络信号。一旦发现敌人,夜晚升灯、白天鸣钟。大家得到消息后按照统一方案行动,“一村退、二村顶、三村打”。也就是:首先遇到的敌人的村子先撤退,民兵组织着群众拿上贵重物品(粮食大多早已经藏好),赶紧往地道里躲。这叫“一村退”;另外两个村的民兵加强警戒、迟滞敌人,指挥村里群众把所有吃的、喝的和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甚至把井上的辘轳都拆走,不让敌人喝水,再在村里埋上地雷,让敌人呆不住。这叫“二村顶”;等群众都藏好了,部分民兵在地道里维护秩序。各处快枪组的人都集中起来,绕到村外打冷枪、打马车队、打落单的,把进村的敌人再引出来。这叫“三村打”。

当初县武委会的主任来指导工作,教育民兵开展地道战、地雷战,葛二蛋有的听从了有的却没照办。比如地雷,一开始也在路上埋了几颗,可结果是还没炸着敌人,反而弄得大人不敢出门、小孩不敢放羊,群众下地干活都要来找民兵问情况,整天战战兢兢的。葛队长觉得这样搞没意思,就不干了。

挖地道时,葛二蛋也不主张在村里打仗。因为地道若要设枪眼,就必须挖得浅,还得修假墙、损房子,既费事又危险。把枪眼设在碾盘下?上面碾子一走下面地道就掉土,随时都可能垮了,实在不牢靠。并且葛队长还觉得在村里打仗“不吉利”,他宁愿到村外面去打。因此,村里的地道都挖得挺深,直通村外,主要是用来藏人藏东西和跑路,敌人在上面刨不出地道,即使发现了洞口也不敢下来。

 收粮队到塔湾村的时候,快枪组已经埋伏在村外。路边上有相隔十来米的两个坟头,葛二蛋和秀松躲在后面放冷枪。秀松一枪打倒了一个,立刻猫腰转身跑了,二蛋开枪却没打着,他觉得没面子,于是接二连三地再搞几枪,结果就被伪军发现了。敌人很快就围了上来,远处的民兵们都急了,纷纷开枪掩护他,葛二蛋这才往回跑,跳到道沟里以后还探出头来大骂保安队(道沟下面有地道)。那个李队长骑着马哈哈笑:“这狗×的葛二蛋,还真的要打我呢”。

秀松埋怨葛二蛋撤退晚了,太危险,二蛋一边在地道里爬,一边满不在乎地嘎嘎直乐:“扯!能打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收粮队进村了,看见房内无人、囤内无粮、院内无鸡、圈内无猪、栏内无牛……连件衣服被褥都找不到。他们断定粮食和物品是被藏起来了,就用刺刀和几把破撅头到处乱刨,折腾了一阵却又把地雷给弄响了,轰!轰!轰!被炸得直叫唤。

村里的伪军被炸得哭,村子外面也热闹。民兵们又打枪、又敲锣打鼓,还使劲喊:“打呀!别让兔崽子们给跑了啊”。枪声、杀声和咚咚锵锵的锣鼓声把拉车的马惊乱了套,汉奸们也吓得心慌意乱,一心想撤退了。

敌人跑到村口,看见了外面的麦秸堆,就过去乱翻,结果翻响了几颗手榴弹,正在慌乱间,野地里突然飞来一排枪,当场打倒了两个。保安队李队长骑马出来看情况,又踩着一颗雷,被炸掉两个马蹄子,他摔得鼻青脸肿,爬起来冲着“催粮官”直嚷:“撤退了吧!葛二蛋这小子太邪门了”。

的确,伪军们不撤也不行了,因为八路军县大队赶来了。

县大队来了近二百人,痛击了在外面找牛的一群伪军(老百姓的大牲口进不了地道,只能藏在野外窑洞或青纱帐里),当场击毙十个、俘虏了三十多个。村里的抢粮队得知情况,连忙撤退。

葛二蛋躲在离路边不远的“掩体”里。先前民兵在野外道沟之间挖地道时,一不小心就把顶上弄塌了,因此在这里形成一个小“旱井”,大家怕孩子或牲口不留神掉到“井”里,就在边上垒了圈石头。这会儿,葛二蛋和孟三这时就趴在“井沿”边,隔着石围子往外张望。

马路上的抢粮队正在往回撤,有走路的也有坐车的。保安队李队长蹲在马车上,连声喊着快走快走,一付猴急的模样。另一辆马车上坐着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穿着便衣挎着包,这俩人好象很不愿意撤退,一个劲的嚷:“弟兄们别走呀!那只是些刁民土包子,跟他们打啊”。

孟三说:“这家伙坏,二蛋哥,打他”。

“好!”。

葛二蛋瞄准射击,“啪”的一枪正中眉心,那瘦子应声手一扬就从马车上栽了下来。路上的伪军顿时更加慌乱了,葛二蛋和孟三也赶快跳到“井”底,顺着地道转移。

孟三的心里实在佩服葛队长:“二蛋哥,你这一枪简直神了,打得可真准”。

“扯!我瞄的是那胖子,怎么打到了瘦子头上?”

“…………”

 

爬出地道,从道沟里探头望。只见伪军们都跑光了,路上只有那瘦子还躺着,两个民兵就跑过去翻他的包,发现这家伙还是个“总催”。

那时候,无论北洋政府、国民政府或是日伪政府,谁也弄不清农村有多少人、多少地,收税征粮都是凭估计。上面定一个基数,然后交给承办人去办,多收的部分就作为雇差的兵饷和管事者的回扣。

这征粮的粮长叫“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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