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灯
        作者：鲜明
前言
前世，她是佛祖灯内的一条灯芯，只为了寻找心中盖世的真英雄便轻易的舍弃了多年辛苦的修行。即使魂飞魄散又如何，若是没有遇到生命中可以拔出那把上天赐予的宝剑的人，她再好些，也不过是常听佛祖讲经、教诲而受教正果的小仙罢了。只是，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坚持，她的无悔，她的付出，都促使她的英雄最终为了她，那么无奈的，成了佛祖座下最虔诚的斗战胜佛。隔着十世轮回，她与他，依然站在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两边……

        一　天庭孤寂

　　天界　云霄宝殿　众仙林立　

　　我站在大殿之上，望着脆哭在脚下的身影，轻笑着说：“别担心，此去灵山当是你的造化！得以聆听佛祖的教诲，必当祝你早日脱去俗胎，修得正果的。总好过千万年来身为一抹幻影孤魂，单单陪着我的好吧！”

　　哭声更甚！而我心也紊乱！

　　我想留下她的，真的想。可是如来说，她的缘份不在这里。她是个佛缘很深的人。真是笑话，她是我采炼天界诸气幻化出的精灵，怎会与佛有缘呢？！只是如来在天帝面前众仙家皆在时郑重提出了，我没有立场反对。难道要我讲千万年为仙的孤寂岁月里，她是我唯一温情的慰藉吗？就像当初共工撞倒不周山时，天河水倾覆了大地，我炼彩石补天，耗尽心血，却换来天帝的召书，要我永留在天界以防天河再度决堤。枉我贵为人母，也只能远离我所深爱的凡尘苍生，独居天庭。在千万年深锁天庭的岁月里，她是唯一陪伴我，听我诉说，绝不会有二心的忠实下属。可是，如来却在仅见过她一面之后，说，她是个佛缘很深的人。

　　我知道她心里忐忑不安。她是我用神力幻化出的精灵，从有记忆起便跟随在我身边，此去灵山前路未卜，难免会有疑虑、不安。可惜，她所依赖的我为了顾及所谓的仙家道义只能眼看着她被如来带走。

　　当她接过我送她的紫青宝剑时，我看到她眼里只有我俩才懂的惊诧和感动。跟随我多年，她知道这把紫青宝剑对我的意义重大。从此别过，各自为仙为佛，就让我最看重的紫青宝剑陪伴着她吧！

　　看着她的身影随如来远去，我以人母的无上法力祈祷：愿如来以大慈悲之心，渡她早日修成正果，不再是一缕幻影精灵。

　　那在千万年岁月里，陪伴着我的，紫霞啊！

　　此后经年，天帝对我说，如来将紫霞化做他座前佛灯内的一条灯芯，日日教诲，时时修行。于是，在天庭孤寂的岁月里，我常常在想紫霞成仙成佛后与我相见的情形。这成为她走后，我唯一的快乐。

　　天界的单调孤寂让我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就连天帝禅位于玉帝的大典我都托故没去参加，世事的变幻，早已与我无关。直到有一天，太白金星找到我。

　　他说：“娘娘啊，您离开天下苍生也有些日子啦，不知道娘娘您对于当初一手捏造出来的万物是否还有感情啊？！”

　　我笑看着他，不语。

　　天界谁不知道太白金星的大名，一张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了，平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他找上我，不是有事便是有求吧！

　　太白等了半天见我不搭言，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呵呵，也许娘娘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已经忘记了下界的事了吧！也罢，就当我太白今天来的唐突了！”

　　“大胆太白金星，竟然敢在本宫面前使诈。有什么事还不从速道来!”看着他，我故意变脸道。

　　太白一时情怯，“扑－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原来，在东海的一个小岛上，出了一只天生地养的石猴。对于石猴，天庭诸仙本来并不怎么在意。谁想年深日久的，居然给他不知从何处学得一身好本领，不仅闯入东海龙宫，抢走了东海龙王的镇宫之宝－定海神针，还大闹地府，毁掉了天下猢狲的生死簿。激得东海龙王和十殿阎君一状告上了天庭。玉帝本欲查办，偏偏太白金星一时多事，非要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那石猴。如是者，那石猴不仅放跑天马、偷吃蟠桃，还在大闹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之后逃到下界自封为“齐天大圣”。玉帝震怒，在太白金星再次游说无果之后，命托塔李天王携哪吒三太子共十万天兵天将去捉拿，却铩羽而归。

　　“娘娘啊，玉皇陛下说您乃天下万物之母，定当知晓这妖猴的来历。不知能否指点一下，看这天庭之内，哪路神仙当可降伏此妖？”太白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料得这太白必是因求功心切而致连番出错，此番前来，想必亦是戴罪立功的成份居多吧？！

　　也罢，自紫霞携紫青宝剑离我远去之后，我已经很久都不曾过问过天庭之事了，就当是新帝登基我补送的贺礼吧！

　　我的心却突然间觉得有些刺痛！

        二　佛祖无言

西天　大雷音寺，如来无言。
　　我相信，以如来的无上智慧，在我张嘴前，他就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可是，直到我说完请求，他都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我亦只能陪着他，打座，修炼。然而心里不免开始急燥。

　　我知道，太白金星已经禀明玉帝派二郎真君去捉拿石猴了。只是就算真君拿住了石猴，若没有如来的六字真言相助也不能奈他何。因为就在太白讲述的时候，我早已用无上神通识得，那石猴并不属于三界六道中任何一类，也就是说，他不是我所创造的物种，他的身上有大神共工的血脉。

　　当年，因为我的一句戏言，水神共工和火神大打出手。大神的战争惊天动地，累及无数凡尘苍生。终于，共工一怒触倒了不周山，致使天河决堤，犯下天条。是我用彩石补天，终于挽救了苍生。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共工怒触不周山时，创口所流的血滴在了山顶一块大石之上。这块大石经过千万年吸收日月精华，竟孕育出了一只石猴。因为有大神共工的血脉，这石猴天生便有着极大的神通，再加上多年修炼，如今要想收服他，就只有靠如来的无上法力了。

　　可是，如来无言。如来竟无言！

　　我坐在如来的对面，看着如来座前那盏佛灯，没有灯芯却自亮着柔和的祥光，想是如来灵力所致吧！

　　佛灯，灯芯，灯芯？我突然间坐直了身子，那盏佛灯是空的，它没有灯芯！

　　“敢问如来，您这盏灯的灯芯呢？”我有些忐忑的问。

　　若干年前，天帝曾言，如来把紫霞化作了他座前佛灯内的一条灯芯，我的紫霞呵，即使做了佛祖灯内的灯芯，她也是我采炼天界诸气和着自己的精气一同幻出的精灵啊！

　　如来无言。

　　就在我快沉不住气时，缓缓睁眼看着我，那么祥和慈悲的眼神呵，使我迷醉。恍惚间，只看到当初送给紫霞的紫青宝剑泛着冷光漂浮在面前，默默的，勾起前尘往事……

　　那是混沌初开的时候，盘古为了给这初生的世界带来生机，毅然牺牲了自己，以身躯血脉化作山川日月。化去之前他要天帝执掌天庭统率众仙；阎帝管治地府统领鬼域；而我，则负责照管好盘古以身躯性命所化的凡尘诸物。

　　尽管盘古留下了人王伏羲陪我，然而纵使贵为人王，伏羲也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仙的寂寞。于是在寂寞中，我滴血和泥照着人王的模样创造出了号称万物之灵的生物――人。眼看着人类慢慢地变成这个世界的主宰，我想，盘古要我守护的东西有人王伏羲和人在，应该可以代替我了吧？！终于，在用心看护凡尘苍生多年之后，我可以轻松无挂地游荡于天地之间了！

　　就在我满怀希冀将游戏于天地之际，却遇到了水神共工。那是怎样的一场相遇呵，当我们四目相望的一刻，天地顿时失去往昔的光彩，日月星辰皆变为远空的背景，满眼满心都只有彼此的存在。于是我的游荡便终止于共工的怀里。当共工以天地之精铸造出紫青宝剑时，那把只有共工才能拔出的宝剑便做为我们相恋的信物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面对真爱，即使为仙为神也会觉得自己的渺小吧！太幸福，便太珍惜，那时常常笑言就算是天地诸神皆反对，哪怕与天地为敌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可惜，能够分开我们的，却只是我对共工的不信任而已！

　　彼时，负责天地瘟疫的小仙瑶池圣母未领天帝圣命便私自降病于人世，造成了千万人的病苦、死亡。眼看着自己一手创造的人面临无妄的灭顶之灾，悲愤心痛之下，不及详查，便抽去了瑶池圣母的仙骨，将她贬落凡尘。

　　谁曾想，共工居然背着我以无上法力炼得圣果蟠桃，助瑶池圣母法力还原，恢复仙籍。纵然共工一再向我解释，说瑶池圣母罪不至此，他助她其实是为免天帝因此而降罪于我。可是，用情太深，心便也敏感。一怒之下，我要共工向我证明他的忠诚。

　　共工笑着说：“怎么做才算是证明呢？”

　　“妄你身为大神，却连这点都想不透彻。即是为证明诚意，太简单的事当然是不行的！”我冷着脸说。

　　“说的好，女娲，那么身为上仙的你，认为应该怎么做才算是诚意很够呢？！”共工直到这一刻都认为我只是在任性而已。

　　望着那张我所深爱的笑脸，我几乎就要放弃自己的想法了。多么幸福的表情啊，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看着他幸福下去。我不禁低头想了起来。

　　“或者，你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太无理取闹，后悔了？”共工笑意更甚。

　　我一咬牙，抬头望着他说：“天上地下都在传说，所谓‘水火不相容’，其实是因为水神共工不及火神祝融之故，你若能在明日日落之前证明这句话是错的，我就原谅你！”

　　是啊，原谅！应该祈求原谅的是我啊！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就因为我的不信任，断送了大神共工的自由，也断送了，我们刻骨铭心的感情。

　　当我把紫青宝剑送给紫霞的时候，只是想，情之一字，太伤人，于是，我告诉紫霞，只有能够拔出这把天赐的宝剑的人，才是她命中注定的英雄。我以为，天上地下，初了共工之外再无人可以拔出这把宝剑了，而共工，因触犯天条，被放逐于极寒极苦之地永世受苦，我的心也被永远囚于共工的身边。如此紫霞当可安心听佛祖讲经早日成佛为仙了。

　　可是，上天偏偏出了个天生地养的石猴，他的身上有共工的血脉。共工的血脉！我不禁惊呼出声，“啊－”

　　一回神，眼前只有紫青宝剑冷冷地泛着光。

　　而如来，在祥和的灯光中，无言。

　　是早已注定的吧！所以如来已无言。

　　紫霞碰到了命定的英雄，而她的英雄为了寻找能够救治因善离灵山而变得日渐虚弱的她，不惜闹地府改生死簿，甚至上天庭偷蟠桃，可惜，紫霞是我采炼天界诸气幻化出的精灵，不属于三界六道中人，在成正果之前，受不得一点凡尘俗气的薰染，她只能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

　　紫霞眼看着她的英雄为她而与天地为敌，心痛之余，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紫青宝剑来求如来慈悲。

　　“那么，那么紫霞现在在哪里？”我喃喃地问道，心里的痛却一丝丝一丝丝地弥漫开来。

　　如来徐徐睁开了双眼，那双能看穿过去未来的眼睛慈悲地看着我。

　　“女娲上仙，紫霞以她永坠轮回之苦来换的我给孙悟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的心痛终于弥漫至全身。

　　佛祖无言。

        三　大唐公主

　　唐　贞观十五年春　长安

　　初春的清晨依然寒气袭人，可是长安街头早已是人潮涌动。正街两边都挤满了好奇的民众，个个伸长了颈子张望着皇城的方向。纵是官兵拼命地拦斥，也无法阻拦民众的热情。大家都想看看要与吐蕃王和亲的传说中“公主”。

　　盛世的大唐，国势空前强盛，早已成为当时东亚地区文明的中心，对周边民族部落产生了强烈的影响，许多民族部落纷纷与唐修好，或称臣内附，或纳贡请封，促进了汉族与其他少数民族的交流。

　　同时，一代英主松赞干布也已称雄雪域高原，完成了对一些小国的兼并，定都逻娑（今西藏自治区拉萨），建立了统一的吐蕃王朝，并积极谋求与大唐建立密切关系。在谋士的献策下，先后两次派聪明机智的大相禄东赞出使长安，向唐太宗皇帝求亲。太宗在考虑衡量之后，终于在半年前同意了松赞干布和亲的请求，答应把新册封的文成公主嫁给他。

　　两国和亲，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于文成公主的身世，民间早有微词。一说是太宗皇帝为安抚吐蕃国主将一宗室女册封为公主和亲，一说是太宗皇帝出游时新收的义女，更有甚者，干脆说这文成公主根本就是个小宫女，临时被拉来充数的，总之文成公主不是太宗亲女是一定的了，否则那么寒苦的吐蕃，太宗皇帝怎么舍得要她去和亲呢？！一时间民众议论纷纷。眼看今天在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率领下的送亲队伍要护送文成公主前往吐蕃了，大家均不免想看看那众说纷纭的文成公主。

　　然而，等到送亲的队伍经过，众人除了看到一支十分可观的送亲队伍之外，根本就没有瞧到半点公主的影子。

　　当然了，公主的玉颜，又怎么能够随便就供人瞻仰呢？！

　　而这支送亲的队伍，除了携带了丰盛的嫁妆外，还带有大量的书籍、乐器、绢帛和粮食种子；组成成员除文成公主陪嫁的侍婢外，还有一批文士、乐师和农技人员，几乎就象是一个“文化访问”和“农技队”。当朝百官皆认为这是太宗皇帝深谋远虑，因为当时吐蕃已经击溃了吐谷浑，伊然成为了西南举足轻重的强邦，只有对吐蕃加强笼络，才能保证大唐西南边陲的稳定，因此才千方百计地对他们从经济和文化上予以协助，使吐蕃在潜移默化中感激和追随大唐。而文成公主实际上就是肩负着这项和睦邦交的政治任务远嫁的，这支送亲队伍便是前去协助她未完成这项使命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太宗皇帝的谋略。

　　可是，只有索索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身为父皇的太宗对她的补偿。

　　正是歌舞生平的盛世之时，深宫里的公主也能够感到国民安乐的喜悦。由宫女、太监鲜少悲苦的身世便可见一斑――乱世之时，总有悲惨的子弟被送往宫闱启示暴政的遗害。所以，英明的君主总可从身边的下人言行中便可窥得时局的走向。

　　盛世的公主纵有超凡的智慧脱俗的容颜，亦难得发挥的余地。再辉煌也只是皇家女如常一生的富贵逼人罢了。如此天仙般的人儿也难免若常花般凋落于泥泞之中。而索索，不过是众多美妍公主中的一位，且，是身世最隐晦的公主。

　　她的英名盖世的父皇，鬼使神差的竟迷恋上了自己兄长的妻，弑兄夺位之后强收了兄妻。那婉约的人儿要经过怎样的挣扎矛盾方愿苟活于世自是难以想像，单是索索的出世就已收走了她的灵魂。自索索出生以后，她便整个成了个不想不思的废人，纵然美丽如昔，却不再拥有鲜活跳跃的灵魂，随着索索的日渐长大，父皇也渐渐绝望于对索索母亲的期待，终于，在索索八岁之后，父皇便放弃了当初奋力争夺来的女子，同时也放弃了对索索的爱和呵护！这便是帝王家的爱情！！索索常如是想，若是她，为了所爱的人，即使等待再久也不会放弃，就算是耗掉五百年的光阴亦无法抹杀掉深植于骨髓的深情吧！怎么会只是八年便放弃呢？当初那么激烈的求得，也该有爱在吧！怎么会只是八年呢？索索黯然！

　　直到十六岁，索索亦如其他的公主一般，富足而寂寞地生活在深宫之中，甚至，她的寂寞更深。因为身世特殊，索索在宫中的地位也很微妙，总是处于一种尴尬疏离的氛围之中，久而久之，索索也学会当自己是空气般隐在浮华的背景之后。

　　可是背景也有凸显的一天。

　　索索被选为和亲的公主，理由便是因她的聪敏和淡泊。

　　不知是谁给盛世的公主准备了一条成全一生才情操守的别径，那便是和亲。

　　由于天朝威仪，四方臣服，为了安定民心，以彰显君主德政，和亲成了最便捷可行的方式。

　　不过是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就可以求得地方长治久安，在政治的天秤上，那是最划算的交易。而盛世的宫闱中，只有索索这样毫无背景、地位的公主可堪当此任――别家的公主多多少少总有些计较，关于未来，关于婚姻，索索因为出生即由不得自己，于是连带的便舍弃了自己的将来。

　　索索的记忆里，母亲最常呢喃说的一句话，便是：“无求是福！”索索想，在有限的她能抓住的幸福里，也唯有这种淡泊的心态最能长伴于她吧？！所以，当父皇要将那众家姐妹避之不及的男子指派给她，说是对她的眷宠时，她也欣然叩首接受。

　　听说是一个气慨非凡的男子，只是众家姐妹都明白做为和亲的公主嫁过去只能是彰显国主明治的一道符而已。在如花的年岁里，把自己化做一道泛黄的符咒，活在陌生的国度孤单寂寞，渐渐地变得猜疑、妒嫉、孤僻，直到死亡之后，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若干年前那鲜活青春的公主的影像。即使是出生于帝王家的公主又如何，亦不过是一个永失所爱的女子罢了。

　　只有索索，因为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所以不怕再失去。

　　在多年的疏离之后，再面对父皇，索索只觉得心酸。父皇老了！那么英明神武的父皇呵，也不过是个无法更改岁月痕迹的老人罢了！

　　太宗皇帝看着她，有些黯然地说：“索索，相信朕，松赞干布会是一个好丈夫、好君主。”

　　索索淡笑，轻轻地说：“是的，父皇。”

　　太宗抬眼望了望远处，徐久，又把目光落在了索索的身上：“索索，朕知道这些年来，朕亏待了你们母女。可是，你们要理解，身为一国之君，朕也有朕的不得已。”话声稍停：“索索，你除了要那些书籍、乐器、绢帛以及文士、乐师和农技人员做你的陪嫁之外，还想要些什么吗？不管是什么朕都答应你，但，朕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一定办到。”

　　“父皇？”索索有些错愕地望着她的父皇。

　　“不要奇怪。”太宗有些感慨地：“父皇也只是个凡人，也有凡人的苦衷和难处啊！”顿了一顿，接着说“索索，朕要你出嫁时悄悄地带走你娘，因为除了你，朕真不知道可以放心的把你娘托付给谁。”

　　索索觉得心里有些模糊的念头，却抓不住。一时变得神思恍惚起来。

　　恍惚中，索索似乎听见自己说：“父皇，请把那尊佛祖等身像赐与索索吧！“

　　所谓佛祖等身像是佛祖释迦牟尼得道后应徒众要求建造的自己12岁、25岁等四个年龄段和真身一样大小的佛像，据说是参照了佛祖母亲的回忆，并由释迦牟尼本人亲自开光的，世界上总共只有四尊。而大唐所有的，是佛祖12岁时的等身像。索索从小便信奉佛教，一直在吃长斋。那尊佛像是她唯一想了很久真正想要的东西，没料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向父皇开口。而此刻父皇是否会同意相赐，索索竟也不是很关心了。

　　直到坐在送亲的花轿里，索索依然觉得恍惚。

　　（据史书上记载，太宗皇帝收文成公主为义女，以公主的名义嫁给了松赞干布。那是皇家的颜面，史官的笔锋兀转，即保全了一代名君的口碑。）

　　索索恍惚地想，从此她就是吐蕃的王后了，从此她的生命将以文成公主的身份与吐蕃人民连在一起了。对于大唐的皇宫，她没有一点留恋，那里充满了她的寂寞和孤单。相反地，关于吐蕃，她倒是充满了新奇和渴望。她要那些古怪的嫁妆，不过是，想留些什么在身边用心证明大唐离她并不是很远而已――说到底，她到底是唐的公主啊！

　　可是，就要离开大唐的土地了，她的心为何会如此纠痛呢？

        四　轮回十世

　　唐　两界山　石猴被压

　　自从石猴大闹天宫，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了。五百年的岁月流逝，苍海亦变做桑田。只有那渴饮铜汁，饥食铁丸的受刑人依然执迷不悔。

　　因为紫霞的缘故，我经常跑去两界山远远的观望于他。我知道，身为不世出的英雄，他的自由有多么的可贵，可是，如来说过，只要他答应改过向善，将与紫霞的情缘搁过不提，便可重获自由，永享经过数万年不易修得的仙骨神格。然而，连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也不恳妥协。难道紫霞对他来说，真的胜过了一切吗？

　　不过是五百年的禁锢而已，五行山压得住他的身躯却拘禁不了他自由的灵魂。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要他自由的灵魂能够永远陪伴着紫霞。除了自由，还有什么值得不羁的英雄信仰？！他拿他最昂贵的东西，去奠基紫霞。

　　不自禁的，我想起了共工，那甘愿在极寒极苦之地永世受苦也不愿向天帝请罪的大神呵，他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的心隐隐地痛着。

　　这一日，我站在两界山头竟很意外地，看到了如来佛祖。

　　自从当日请动如来去镇拿石猴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不为别的，只因为在如来大智慧眼光之下，总觉得任何情绪都无所遁形，这让我很不习惯。为仙久了，总难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是在如来面前，他的慈悲让我想逃。没想到，在压制石猴的两界山下，我居然又见到了他。

　　我看到如来一脸慈悲祥和地看着那被压的石猴，而石猴的面上依然一片执着与骄傲。

　　佛祖：“悟空，难道五百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参透佛法真谛吗？”

　　孙悟空：“五百年亦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已，连愐怀紫霞尚且不够，哪来的精力去参透佛法！”

　　佛祖：“阿弥化佛，我佛慈悲！悟空当真五百年无物无我，心中只有紫霞？“

　　孙悟空：“哈－哈，是又怎样？！”

　　佛祖：“万般皆为空，唯心中一点佛灯常明，悟空，你已悟道了。”

　　悟空：“…　…”

　　我明白如来的意思，当年他将紫霞化作他座前佛灯内的灯芯，时时教诲日日传经，不过是，想以无上佛法成全紫霞为仙为佛的可能而已。可惜，一个孙悟空，断送了紫霞。然而，如来答应紫霞，给孙悟空一个机会，就算了过了五百年，他依然在旅行这个承诺，佛祖的承诺。

　　可是，那顽劣的石猴可明白？如来点化的苦心呢？

　　以爱之名，心中有爱，方能普渡众生。

　　石猴在五百年后终于妥协，一切，只为了深刻于心的紫霞。

　　我的，甘堕轮回的紫霞呵，五百年的光阴，十世轮回，那言说不出的苦楚里，可曾有过隐隐的后悔？

　　因为修行未成，紫霞的轮回便注定了艰辛。我知道，紫霞无论过了多久，吃了多少苦，每一次在六道轮回入口总也不忘跟石猴的情缘。为了这份不舍的感情，她的魂魄五百年里轮回了十世，每一世都有佛缘，却终在最后关头断不了凡心，以致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每一世轮回，无论出生在怎样的人家，她都有着姣好绝伦的容颜和聪明盖世的智慧，可惜，她的深情都断送在前世石猴的手里，所以，每一世，她都注定无情自苦。

　　无论是冷眼观望锋火戏诸侯的褒姒还是浣纱溪边美人计破吴的西施，每一世她都得不到自己的真爱，每一世，她都因灵魂深处忘不了的莫名情愫而落寞。忘不了啊！无论轮回几世，她都忘不了那最初，脚踏七彩云霞，身披金甲战衣的她的盖世的英雄！

　　而这一世，她是身世晦言的公主，本没有什么地位，终将孤寂无情地度过一生。可是，在盛世里了出了个松赞干布，他要求和亲。因为这个，她可以以真公主的身份，顶着假公主的名份风光大嫁。因为这个，史官终会将她记录在案。她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在她要踏离中土的时候，心却没来由地抽痛起来。

　　这一刻，正是五百年期满的日子。

　　她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她的盖世的英雄，不畏天，不畏地，更不会被五百年的孤寂吓倒！可是，她的英雄，五百年前拿最昂贵的自由去奠基她，五百年后，拿最引以为傲的永世自由，换得她这一世显赫幸福，且永脱轮回之苦，可以重回仙班。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只以为，她的幸运是因为这世上有个松赞干布。

　　我知道这是如来的计策。他故意让观音菩萨把紫霞五百年轮回十世的苦楚讲给那石猴听，而且，还让石猴知道这一世的公主索索将会有怎样悲惨薄命的一生，最后，却又很“不小心”地透露，燃灯古佛为宣扬佛法已转世为吐蕃君主――松赞干布，紫霞只有与松赞干布一同将佛法宣扬传播入藏，才有机会永脱轮回之苦，想要紫霞重回仙班，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能想像得到石猴当时心里有着怎样辗转的煎熬，只是最终，他还是答应观音与如来的弟子金蝉子转世一同去为唐土大众取求真经。那曾经傲视天地的不世出的英雄啊，终于，愿意为他心中的女子同凡人一样行过十万八千里，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由西方乐土雷音寺中求得真经，以便福泽一方百姓。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是这天地间自由的真神，无论日后如何功德圆满，他都不再是天地间最自由的真神了，他的身上，终将烙上佛法的真印！

　　我总以为，那是如来的计谋。以如来无上的慈悲法力，怎么会看不到紫霞跟石猴的牵扯呢？而且，照当日紫霞尚未修行得道的能力，又怎么能够私自离开如来以广大佛法化成的佛灯呢？只怕是五百年前他就已经算计好，要灵气逼人的紫霞下凡去协助燃灯，要法力高强的石猴来保转世的金蝉子吧？！

　　可是，那一对将天上地下闹得风风雨雨的情侣呢？他们真的只是有缘相爱而无缘相守吗？

　　那让紫霞甘愿五百年轮回十世的深情呵！

　　我又想起了甘愿受苦的共工，隐隐的心痛不断…　…

        五　吐蕃国君

　　唐　贞观十五年春　柏海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在唐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带领下的庞大的送亲队伍终于抵达了离黄河的发源地不远的柏海（今青海玛多县境）。这里水草茂盛，牛羊成群，一改沿途风沙迷茫的荒凉景象，让众人为之一振。也使一路上很为吐蕃地势恶劣而忧心的索索松了一口气，于是送亲队伍决定在河源作数日的短暂休整。

　　同时，叶蕃国主松赞干布为表示对上国赐婚的重视，也亲率大队迎亲人马赶到了柏海。

　　吐蕃（即西藏）唐代以前和中土没有来往。据说吐蕃人是东晋末年南凉国王鲜卑人秃发利鹿孤的后代，因失国而辗转流徒到西藏高原，为纪念祖先，他们以“秃发”为国号，后依语音相近讹变为“吐蕃”。吐蕃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然而当吐蕃有了松赞干布这样一个不世出的英雄做君主之后，国势蒸蒸日上。年轻的君主松赞干布东征西讨，率领军队统一了青藏高原上的许多部落，征服了大片土地，建立了以逻娑（今西藏自治区拉萨），威慑着周围的小国。处于政治上的考虑，尼泊尔国王将自己的女儿尺尊公主嫁给了松赞干布。

　　唐贞观十二年，松赞干布率吐蕃大军进攻大唐边城松州，被当时正国富兵强的大唐大败于松州城下。吐蕃是一个崇尚英雄的民族，松赞干布虽然战败，但他对大唐的强盛也从心底里赞慕不已，于是在他上书谢罪的同时，也萌生了向唐廷求婚的意愿。

　　对于松赞干布的求婚，竟管朝堂之上众大臣均认为是个与之修好的机会，而且还可以起到安抚的作用。可以彰显央央大国的风范。然而太宗皇帝却不予赞同。

　　太宗皇帝深知，吐蕃人过着以游牧为主的生活，加之地处雪域高原，生活的艰苦可想而知。两国和亲，说白了根本就是一种政治手段，这就注定了前往和亲的公主必须是聪敏端庄、贤淑多才又深明大义的女子。吐蕃如今正是国力日盛，民心归一的时候，唐若答应吐蕃和亲的请求，便必不能以普通女子赐之，放眼宫闱之中，堪当此任的公主屈指可数。而吐蕃的地势恶劣必然招来众家公主的怨声一片。为维持后宫的安宁以及唐与吐蕃来之不易的友好关系。太宗皇帝拒绝了松赞干布第一次的求婚。

　　其实身为一代君主，松赞干布深知政治通婚有时能达到战场上所不能达到的目的。只是自从与尺尊公主成婚之后，两人相敬如宾，彼此尊重，松赞干布以为，若再娶一位上国的公主为妻，未必就会如尺尊公主般深明大义，叫众人敬仰太宗，不过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才决定听从谋士的意见人，向大唐求婚。因此，对于太宗皇帝的拒婚，松赞干布倒也坦然受之。

　　可是吐蕃除了有一代名君松赞干布外，还有一代名臣禄东赞。禄东赞的见识极广，抱负远大的人。他努力说服唐太宗，运用聪明才智，勘破了唐太宗皇帝设置的一道道难题，终于促使唐答应以文成公主赐婚与吐蕃。

　　消息传来，吐蕃举国欢庆。松赞干布笑对部属说：“我族我父，从未有通婚上国的先例，我如今能得到大唐的公主为妻，实为有幸，我必要对公主以上国之礼待之。”同时，松赞干布安抚他的妻子尺尊公主说：“公主不必担忧，想来上国的公主必有其深明大义的素养，你们一定会彼此相处甚欢的。”尺尊公主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身为和亲的公主，尺尊公主早就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只是她比较幸运的是，遇到了一个懂得她的美好的松赞干布。竟管对于大唐公主的和亲，她心里有着女人特有的担忧跟不平，可是，多年的宫闱生活早已让她学会了隐忍。难道，她可以因为自己一已之私要求松赞干布舍弃吐蕃的利益吗？

　　柏海城内，眼看已临近吐蕃境内，江夏王李道宗正对索索讲着有关松赞干布的事迹以及在吐蕃生活该注意的事项。这时，有兵士来报说，吐蕃国主松赞干布亲率迎亲人马赶到了。

　　索索眼睛微咪，在骄阳下，他骑马背光而来，虽看不清他的五官长相，但索索知道，他就是来迎娶她的英雄，没有理由的，她就是知道。他是她等待了许久的英雄，那种久违了的，熟悉的感觉呵！

　　他是吐蕃不世出的王，他的大智大勇就连盛唐的君主都赞叹。他，将是陪索索一世的夫君了。

　　相对于索索来说，松赞干布第一眼看见大唐公主时的震撼要小些。虽然他的心里也有恍惚的熟悉不已的感觉，但还不像索索般认定彼此。

　　然而，松赞干布心里的波涛凶涌却是旁人所不能想像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冷硬而浮燥的心在见到索索的时候便整个的平和沉静了下来，不似往日般只闻得到战场的腥风血雨。对于女人，松赞干布向来认为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就连他现有的妻子尺尊公主也不过是，在他冷漠的英雄生涯中出现，因为尺尊公主的隐忍令他渐渐习惯她的存在，从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同罢了。可是对于初初相遇的大唐公主，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呢？

　　而那份熟悉竟让他心悸！

        六　二郎真君

　　灌江口　二郎真君庙　香火鼎盛

　　传说灌江口二郎真君庙之所以香火鼎盛是因为二郎真君是离人间最近的神仙，世人但凡有什么祈求，只要告诉真君，他总可以让人达成所愿。不像别家神仙都居于九天之外，难得出巡，故而根本就听不到世人的诉求。

　　可是，世人又怎么知道真的神仙都是居于九天之外的呢？！二郎真君的存在，一直是天庭的隐诲。

　　当年，天帝最宠爱的长公主司雪女神恋上人间的落魄书生杨某，不顾仙凡有别，甘冒触犯天条的重罪与杨在凡间成婚生下了二郎真君杨戬。后来天帝为示公正，只能忍痛将司雪女神困于大山之中，要她永世不见天日，以彰显天庭的威仪。

　　彼时，共工已被天帝发配至极寒极苦之地永世受苦。

　　除了天帝之外，只有身为人母的我知道天条不准仙凡通婚是为了什么。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我的一时喜功才造成了这样的结局，所以，对于司雪女神和杨戬我总觉得有些亏欠。于是瞒着众仙，我偷偷地去凡间照看杨戬。虽然他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可是天生高贵的血统让他一直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非比寻常的神力和见识。终于，在我的指导下，杨戬身上所有的潜力都得到了发觉，他终于能够以自己的力量救出被困的母亲司雪女神了！

　　然而，他不知道，他救母的机会是由天帝的牺牲换来的。身为天庭的掌权者，天庭深知触犯天条的厉害，可是，那是他最深受的女儿啊，更何况，女儿并没有犯什么大罪，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天条不准她爱的凡人罢了！

　　于是，天帝来找我。他对我说，“女娲，朕知道当日处罚共工有些太过了，可是，身为天庭的掌权者，朕也有朕的不得已啊！”

　　看着天帝，执掌三界的天帝呵，那么憔悴无奈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天帝笑笑地看着我宫殿外的天河，徐徐道：“这么多年了，朕要你坚守着天河，你恨朕吗？女娲，你知道吗，当日以你和共工的道行，这三界之内都没有人能够处罚你们啊！是共工自己甘愿受罚的！而你－”天帝回头看着我：“只怕也是心甘情愿接受朕的处罚的，是吗？”

　　我看着天帝，一时无言。

　　大神共工呵，拿他的执着去证明对我的感情。

　　我以人母之尊，本可不受天帝号令，自由徜徉于繁华红尘。如此自我放逐，甘愿忍受千万年岁月的孤单寂寞，都只为那因我而与火神相斗，不慎触倒不周山而犯下天条的共工啊！

　　身为上仙大神的我们，面对情字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介小小司雪女神和凡人呢？

　　我知道天帝是想我出面帮他们，可是，帮他们的严重性，天帝应该也知道吧？！

　　“启禀天帝，女娲甘愿受罚无所谓恨或不恨。只是当日女娲以自身之血造人，这凡间众生的身上，都和着本上仙的血脉。”我顿了一顿：“天帝应该知道，司雪女神加上上仙的血脉，他们的骨肉会有超越一切神仙的高强法力和神通啊！”

　　我看到天帝明显地震了一下。

　　是的，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天条的真相！为了阻止这天地之间出现超越各路神仙的高强法力和神通，只有从根本上阻止仙凡通婚。可是，真爱来时任谁也不能阻止！

　　天帝以放弃自身千万年的修行，甘愿堕入轮回历劫为条件，换得我的承诺和杨戬救母的机会。

　　于是，在我的大力维护下，玉帝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在天庭身世隐诲的外甥。而做为玉帝最得力助手的西王母－当日的小仙瑶池圣母，因为对于我当日抽她仙骨的事耿耿于心，又不敢当面发作，便怂恿玉帝将杨戬派至灌江口任命了一个二郎真君的闲职。

　　可怜那无知的小仙瑶池和偏听偏信的玉帝根本都不知道杨戬真正的法力有多么高强，而杨戬因为有感于我的教诲，便在这三界之中，只听从我一人的指派。

　　可是，若是杨戬有朝一日明白真相，他还会如此感激我吗？毕竟是我的怯懦保留了那无德的天条的存在。

　　当石猴大闹天宫众仙无法可想太白救到我面前时，很自然的，我便想到了杨戬。我知道杨戬不可能真的伤到石猴的，因为他的身上有我的血，而石猴根本就是共工的血脉。只有女娲的血，可以很轻易的影响到共工的血脉。却，不能够真的伤到彼此。

　　五百年了，我已经有五百年没有到这灌江口来看望二郎神杨戬了，我知道，自从他当日与石猴交手之后，心里便有疑惑，可是，我怎能张嘴告诉他真相呢？所以，只有躲避。

　　隔着五百年的岁月，我站在了灌江口二郎真君庙前。

　　看着杨戬的眼睛，我便知道，有些答案，已不必由我来告诉他了，毕竟，他的血脉高贵呵！有些事或者可以瞒得了他一时，又怎么可以瞒得了他一世呢？！

　　“我和孙悟空和紫霞，都只是你们这些大神上仙的棋子吗？”我从未见过杨戬有这么悲愤痛苦的眼神。看着他这样，我的心也痛起来。不由的，想起了共工和天帝。

　　“杨戬，不要这么说。即使是为仙为神的我们，当大劫来临时也同样躲不过呵！”我有些无奈地说：“大家，不过都是在应劫罢了！”

　　“可是，当日捉拿孙悟空时，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紫霞宁愿魂飞魄散也要拯救的人呢？”杨戬红着眼睛喊道：“难道您不知道从我第一次在您那里见到紫霞起，她就一直在我心里吗？我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任何事－”杨戬的头低了下去：“可是，我却把她最在乎的人送到绝路上……”

　　看着他这样，我的自责更甚：“其实你不必这么想的，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的神仙留住他的。”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除了我，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能够在如来出现之前留住他？！”

　　我一时哑然。

　　而杨戬的愤怒如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你们这些大神上仙劫难来时，可以用自己的血和精气去应劫，只是那些凡夫俗子，若没有如来以大慈悲之心去渡化，拿什么去躲过天劫？！”

　　若没有如来以大慈悲之心去渡化，天劫来时，我们拿什么去躲过？！

        七　再二郎真君

　　若干年前　天庭　天河边

　　我看着温婉的紫霞在天河边勤勉地练剑，心里有一丝轻柔的痛漫延开来。

　　我的，紫霞呵！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惨淡的命运－她是我寂寞岁月里用精气化成的陪伴罢了，只是，就算我法力通天，也无法让她拥有一个正常的，可以在阳光空气中自由存在的身体。千万年的岁月里，她只是听话的每天固定在天河边勤勉地练剑，她以为这样终有一天便会修得正果，能够真的行走于红尘中山水间－这是她多年的夙愿啊，自从我每日每日因寂寞而告诉她有关凡间的一切后，这就成为了她最想要实现的夙愿。可是，我的，紫霞呵，她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天河边的练剑，根本就无法让她修行增长，只是，我最善意的欺骗而已！

　　彼时，司雪女神已被压于大山之中，她的儿子杨戬虽然年幼，但在我的教导之下修为日益深厚－就连天帝都不知道，就在司雪女神被压不久，我就已经开始教杨戬了！

　　教诲杨戬，看他一天天的成为三界中厉害的角色，并不仅仅是为了对司雪女神和杨戬的愧疚，还因为，在年幼的杨戬身上，我看到了当年意气奋发的大神－共工的影子。

　　那为我而永世受苦的大神啊！

　　杨戬与紫霞的相遇是我始料未及的。

　　尽管我知道杨戬的血脉异与常人，但是在亲眼所见之前还是不可避免的低估了他。

　　那一次，我刚刚在凡间开始教杨戬如何腾云驾雾的本领，见他已领悟所有便留下他自己练习，然后返回天庭了。

　　要知道这腾云驾雾虽然是众仙都会的最基本的法术，但因资质有别，所修炼的结果也不尽相同。一般修行的，最多只是在云间飘荡，修行稍好些的，也不过是飞至南天门而已，只有少数一些修行造诣深厚的，才可以直至九重天来到我这天河边－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这里寂寞孤寂的主要原因。

　　我以为，杨戬就算是天资超人，最快也只是修至飞到南天门的程度罢了。

　　没想到我回到天庭不久，就在紫霞练剑的天河边看到了他。

　　见他这么快就可以飞至九重天，要说心里没有震撼那是骗人的。可是，不可否认的，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喜悦。这让人骄傲的孩子啊，他的领悟能力真是太强了，虽然太过聪敏会让他活的痛苦，但是做为他的师父，我的喜悦骄傲溢于言表。

　　因为太激动，我忽略了当时杨戬看见紫霞时眼睛里灸热的神情。

　　随后，杨戬便时常到我这里来。我终于知道他并不仅仅是为了来求教修行的，他的整个心都系在了紫霞身上。

　　然而不久，天帝就在灵霄宝殿上当众要我让紫霞随如来去修行，因为如来说，紫霞是个佛根深种的人。

　　接着便是天帝应劫，杨戬救母，玉帝将他派至灌江口任命为二郎真君。

　　本来以杨戬的骄傲，玉帝让他司二郎真君之职镇守灌江口根本就是耻辱。然而，因为生母司雪女神的缘故，他痛恨执掌天庭的众家神仙们，镇守灌江口可以远离天庭，守在凡尘之中，根本就是成全了他，遂对这场任命，杨戬欣然接受。可怜那无知到家的小仙瑶池圣母和玉帝还自以为让杨戬做个逍遥的地仙即削了我的面子，又可以给杨戬一点下马威，他们哪里知道杨戬此时的修为在这三界中已没有几人能及，若非杨戬甘愿，凭他们怎么够格命令于他！

　　杨戬曾言，三界中唯有我女娲可以对他发号施令。当然，这句话也引得玉帝他们更加记恨杨戬。

　　我知道，虽然身在灌江口，可杨戬的心总是悬在当日紫霞练剑的天河边。

　　当天帝告诉我紫霞已被如来化做佛灯中的灯芯时，我知道除我之外，天地间唯有杨戬还时时记挂着已去灵山的紫霞。遂不经意的告诉了他紫霞的情况。

　　杨戬听说之后想了很久，然后像是下了大决心般看着我：“女娲娘娘，这么多年来您就像是我的母亲般关怀我、教导我，再没有人比您更了解我了－甚至我的母亲都不如您那样了解我。我想，您一定知道我对紫霞的心意吧？！”我看着杨戬迷茫的眼睛，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又非常难以理解的事困扰了他。“当初紫霞要走的时候，您送了她一把紫青宝剑，您说，只有她生命中真的英雄出现才可以拔出那把剑。我也知道，那把剑是您一直心爱之物，想来你也是不放心紫霞所以才把它转送与她的。可是，您能告诉我，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历吗？！”

　　原来如此！我的，紫霞呵！原本是我在孤寂岁月里相依相伴的伙伴，可是，什么时候她的气息已经影响了我最引以为傲的杨戬了呢？

　　“杨戬，你试着拔过那把剑了，对吗？”我了然地问道。

　　杨戬咬咬牙，道：“是的。在紫霞要去灵山之前，我偷偷地跑去看她，顺便，拔了那把剑。”

　　我无奈地摇摇头：“结果没有拔出来吧？！这天上地下，只怕能够拔出那把剑的人是绝无仅有的吧！”

　　我知道杨戬的骄傲，也明白他的本领。可是，该怎么告诉他呢？那把紫青宝剑和我和共工的故事。

　　杨戬的身上是有着我女娲的血，可是，那把紫青宝剑当日已被共工下咒，唯有至纯的共工、女娲的血脉方能拔出。尽管杨戬身上女娲的血和着司雪女神的血脉可以让他拥有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法力，但，那已经不是至纯的女娲的血脉了。所以，无论他本领多么高强，怎么努力尝试都拔不出紫霞那把紫青宝剑。

　　我能告诉他吗？就连他如此迷恋紫霞，也只是因为紫霞身上女娲的精气罢了！

　　我以为，紫霞一去灵山便已是结局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个孙悟空，具有共工血脉的石猴，孙悟空。

　　杨戬与孙悟空的一战，结局早已料定。只是紫霞当日魂飞魂散地恳求如来，却因为孙悟空永远不恳向天庭请罪而只换来被囚于五行山下痛失自由的结局。

　　也许在孙悟空被压的那一刻，我才懂得共工的坚持罢！他拒绝向天帝请罪，甘愿永世受苦，也不过是，在向我证明他的深情而已！

　　那让天地都难免动容的，大神的感情呵！

　　我明白杨戬的愤怒。他那么一心地系在紫霞身上，没想到，我却让他间接的伤害了他最挂心的紫霞。若是换作旁人他还可以动手、消气，可是，却是我，让他永远不能动手、动怒的我！#p#分页标题#e#

　　然而，杨戬的愤怒对吗？难道天劫来时，若没有如来以大慈悲之心去渡化，我们便注定无法躲过吗？

　　当日在五行山前的怀疑又浮现了出来，或者，这一切，都只是如来的算计？！

        八　文成公主

　　吐蕃　都城　万民出迎

　　身为大唐的公主，远嫁吐蕃和亲的文成公主享受到了最隆重热烈的欢迎。

　　看着街道两边欢庆起舞的民众，车轿内的索索，不，是文成公主，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激越。早已习惯了被忽视、疏离的待遇，没想到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吐蕃会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就算是明知道这份热烈是做给“大唐公主”的又如何？感受到这份真诚的，是她文成公主啊！

　　不自禁的，索索举目望了一眼前面骑马的松赞干布，心里想，这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奇迹了，我的，不世出的英雄啊！

　　对于文成公主的到来，最担心的，应该就是松赞干布的第一个妻子尺尊公主了。

　　尽管松赞干布早已明言，两个皇后享受同样的待遇，但同样身为公主，文成公主毕竟是上国赐婚的公主，是松赞干布派禄东赞多次出使求得的公主，这与尼泊尔为了保全国家而送来和亲的尺尊公主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虽然松赞干布对待尺尊公主向来很好，可是，在宫闱中生活多年的尺尊心里依然忐忑不安，毕竟一代君王的用情又能够维持多久呢？

　　索索第一次见到松赞干布的第一个妻子尺尊公主是在她大婚之后的第二天。

　　见到尺尊，不由的，让索索想起了她身在大唐皇宫中的那些个姐妹们。身为公主，纵然有着美丽的容颜、令人称羡的财富，但是每日每日在政治边缘成长的她们，命运总是由不得自己。那种悲哀的无力感，恐怕不是一般女子可以理解的。而这个为了自己的国自己的族远嫁吐蕃的尼泊尔公主，只怕也有着跟自己相似的心酸过往吧？！

　　索索含笑向尺尊行礼说：“虽然大家都是赞普的妻子，但妹妹我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懂，以后还要劳烦姐姐多多教诲才好。”

　　尺尊赶紧起身还礼说：“快别这么说了，大家身份相当，有什么教诲不教诲的，说起来，妹妹你是上国的公主，有些礼仪风范姐姐我还得向你请教呢！”

　　索索说：“姐姐言重了，‘请教’二字我可不敢当，权当是我们姐妹一起消遣罢！”

　　坐在大堂中央的松赞干布见她们如此，不禁面带微笑。起身扶她们分坐于自己左右两边。站在他们下首两侧的众大臣也笑着松了一口气。

　　尺尊公主喝着索索带来的茶叶，不断赞叹：“唉，到底是上国的东西啊！哦，对了－”尺尊公主放下茶杯转头对坐在右手边的索索说：“听说妹妹带来的嫁妆里有一尊释迦牟尼等身像？”

　　索索笑着回答：“哦，这个啊，姐姐有所不知，妹妹从出生起就吃长斋，父皇说，那是天生跟佛门有缘的人呐！所以……”

　　尺尊公主说：“当初我在尼泊尔的时候，举国上下尊崇佛法，自从嫁到这雪域高原来，感觉离佛就远了，幸得妹妹带来这尊等身像－”她起身跪在松赞干布面前：“赞普啊，恕臣妻斗胆，能否为妹妹带来的这尊佛像盖一座寺院呢？”

　　松赞干布一时愕然。

　　要知道，尽管在大唐佛法已是广为传播，唐太宗皇帝甚至还派出得道高僧玄奘法师去西方取经（为此才引得孙悟空答应保护取经人），可是藏区无佛已是数百年来的老规矩，要知道在这雪域高原上，淳朴、善良的游牧民众们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信仰，他们崇尚英雄、崇尚自由，在他们的心里，这世间再没有什么神能够让他们信仰了。

　　即使松赞干布威仪再广，也不好强迫民众们的信仰啊！

　　眼看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索索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抬眼望了望站在下首离自己最近的禄东赞使了下眼色。

　　禄东赞是吐蕃国中少有的谋士，正是他的足智多谋说动唐太宗把文成公主嫁到了藏区。他看看眼下这形势，沉思了一会，便向前一步启禀说：“我伟大的王，文成公主从富饶的大唐嫁到我们吐蕃，这是我吐蕃人民的光荣啊！为了见证大唐与吐蕃两国深交的情谊，臣以为，为公主带来的佛像建一座寺院是应该当机立断，马上动工的事情。”

　　禄东赞的一席话引得众大臣连连点头。松赞干布知道，禄东赞这么说是给上广大民众一个很好的理由，同时也堵住那些本地宗教信仰的徒众之口。

　　就这样，索索嫁过来不久，在尺尊公主的建议下，松赞干布下令修建了供奉释迦牟尼的寺院。后世人称之为“大昭寺”。

　　尽管大昭寺的建立受到了藏区与佛教竞争激烈的本教势力的破坏，但在尺尊公主和索索的努力下，最终还是建成了。

　　后来，索索又修建了小昭寺。从此，佛教慢慢开始在藏区流传。而大唐文成公主－索索，也终于开始了她在藏区弘扬佛法的历程。

　　索索一方面努力弘扬佛法，为吐蕃民众祈福消灾，同时，还拿出五谷种子及菜籽，要农技人员教人们种植。玉米、土豆、蚕豆、油菜能够适应高原气候，生长良好。而小麦却不断变种，最后长成藏族人民喜欢的青稞－此是后话。

　　索索将她带来的书籍、乐器、绢帛等分赠与各大朝臣，要文士及乐师去教育他们文化、乐理。同时，还教会了藏区人民织布的技艺。她带来的车、马、骡、骆驼以及有关生产技术和医学著作，帮助松赞干布发展了吐蕃的经济文化，促进了吐蕃的社会进步。

　　而松赞干布呢？面对这个让她分外心悸的汉家公主，总是有无数的惊喜让他去发掘，让他越来越喜欢这贤淑多才的公主。为了表达对文成公主的心意，同时彰显吐蕃对上国大唐的尊敬，松赞干布下令修建了布达拉宫。

　　整个布达拉宫共有1000间宫室，富丽状观。其中存有大量内容丰富的壁画，松赞干布为了讨好文成公主，专门叫人从大唐请来的画匠，经过深思熟虑，画出了构图精巧、人物栩栩如生、色彩鲜艳的壁画。

　　文成公主－索索，面对这样的盛情一时感概万千。

　　生平第一次，索索那么强烈的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她降生在这尘世间，得遇松赞干布。她也感谢她的父皇，那文治武功、名流千古的唐太宗皇帝啊，终于在忽略了她那么多年后，送给她一份那么珍贵的大礼。

　　就在松赞干布上书大唐，感谢太宗皇帝赐婚的时候，唐派使臣送各种赐品到了吐蕃，其中，就有专门叫人私下给索索的一封亲笔信。

　　那封情真意切的书信，是索索自认从出世起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大唐那英明神武的皇帝呵，索索永远敬仰的父皇！

        九　　以爱之名

天庭　天河边　女娲独立
　　都已经离去了，我的，美丽的陪伴和我，最骄傲的弟子。

　　常常想起杨戬问的话，除了我，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能够在如来出现之前留住他？！

　　还有谁？还有谁能够留下具有共工血脉的石猴？

　　天地间都在传说，西王母－瑶池圣母的蟠桃具有一切灵丹妙药都无法比拟的神奇功效，甚至，连太上老君的仙丹也不能与之相比。所以，西王母的蟠桃大会成了三界内每一个修真炼道之人的梦想。久而久之，就连瑶池圣母自己都为蟠桃的神奇而沾沾自喜，她忘记了，那蟠桃只不过是大神共工为医治她被我抽骨所受的伤用自己的灵力幻化而成的补药。蟠桃的功效也不过是，让修仙的人根基更稳而已。

　　本来这就是蟠桃唯一的作用了－医治仙人的伤和让未受伤的仙人扎好根基－本来，本来是这样，如果世上没有孙悟空的话，蟠桃的作用也只是这样了！

　　可是，这世上偏偏出了个具有共工血脉的孙悟空！大神的血脉呵，再加上以共工灵力所幻化出的蟠桃，孙悟空的法力在三界中已罕逢敌手了，偏偏自作聪明的玉帝又让太上老君以炼丹炉烧之－试想，当年我抽去了小仙瑶池圣母的仙骨，那么严重的伤痛，共工凭一个小小的蟠桃便让她得已重列仙班，而孙悟空不光是吃了蟠桃且具有共工的血脉，还偷吃了太上老君新炼的仙丹无数－本来孙悟空只是在蟠桃的作用下法力增长而已，没想到经过仙火的锻炼将他的所有潜能发掘到了极致，三界中再无人是他的敌手了！

　　只除了被天庭忽视多年的二郎神杨戬！除了杨戬，这天上地下，再无人可以在如来出现之前将孙悟空留下，除了杨戬！

　　可是，这些话在杨戬面前我怎么能够说出口呢？有些事，即使身为大神上仙的我们都无法改变，就算是如来和我和杨戬都不介入孙悟空大闹天宫的一战，他和紫霞的结局就会被改写吗？要知道紫霞以未修行得道之身擅自离开灵山，开始就已注定了悲惨的结局－她的身体受不得半点尘世薰染，硬要坚持也顶多在俗世存活十五天而已。

　　或者那把紫青宝剑累她如此，为了找寻她生命中的英雄，命运注定了，要她离开灵山，用短暂而炫烂的生命去遇到那最初的，脚踏七彩云霞，身披金甲战衣的的英雄，她的，盖世的英雄！

　　西行路上。

　　孙悟空问他的师父唐三藏说：“师父，俺老孙听说您是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

　　唐三藏双手合什，笑笑地说：“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悟空，什么是修行，什么是得道，前尘旧事，为师的早已忘却了。”

　　孙悟空：“嗬，真不愧是如来座下最虔诚的弟子，我佛慈悲，师父啊，不知这一世里做您父母的，是因为做了转世真佛的您的父母有福呢，还是因为做了您的父母而无福呢？”

　　唐三藏：“因果循环，福祸无常，悟空，这是个人的因果。”

　　孙悟空：“哦，个人的因果，所以身为您这一世的生身父母，他们就注定要夫妻父子分离啰？！”

　　唐三藏：“悟空，你……”

　　孙悟空：“哈，好一个因果循环，那么，师父能否告诉俺，五百年前俺老孙与紫霞是种下了什么因，才有了这五百年来一失自由一堕轮回的果呢？”

　　唐三藏：“唉，悟空，你终是放不开啊。”

　　终是放不开啊，那纠缠了五百年在心间不暗不灭的深情！

　　五百年前，孙悟空还是花果山占山为王，自由自在的英雄。只是上天让他遇到了紫霞，那命定的十天啊，让他们彼此温暖。不过是，想要与自己心怡的女子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共同享受千万年成仙为神的日子！可是，紫霞没有能力捱过千万年相守的岁月了，为了找到救她的方法，他上天入地即使与众神为敌也在所不惜。那样的牺牲啊，却让两人永不再相见！孙悟空触犯天条被如来压在了五行山下，紫霞终于带着十天幸福刻骨的回忆堕入十世轮回之中，一对天上地下深情款款的情侣啊，那么残忍，选择为彼此牺牲，断送了所有其他的可能。

　　就算是为了让紫霞这一世过的不苦，能有机会重回仙班，一向自由不羁的英雄，又怎么可以甘愿陪着一个迂腐的和尚走过十万八千里呢？只怕如来也会做如是想吧，毕竟现在三界中已无人治得住孙悟空啊！所以，如来才会让孙悟空心甘情愿地戴上那顶紧箍－除了孙悟空自己外，还有谁强迫的了他？

　　观音告诉孙悟空，紫霞这一世的转世公主索索，因为太宗对待她生母的态度，让她不再相信这世间有真爱，就算是遇到了松赞干布又如何，她不相信有爱，又怎么能够感觉得到真爱的存在呢？这样一个不懂爱的人，又怎么可以体会我佛“心中有爱，方能普渡众生“的道理呢？

　　也就是说，打不开这道心结，紫霞便完成不了这一世辅助燃灯在藏区弘扬佛法的任务，那么，她也就无法永脱轮回之苦，重返仙班了！如此一来，孙悟空的妥协岂非毫无价值？！而唯一可以让如来以大慈悲的无上法力去改变索索命运的方法，便是，孙悟空心甘情愿地戴上那顶紧箍，从此一心一意地保护唐三藏去西方取经，经回之日，便是紫霞重回仙班之时！

　　观音说：“悟空，要知道如来慈悲，你若不恳放下心中万般情孽，又怎么可以早日修成正果呢？”

　　孙悟空沉吟良久，抬头望着天际说：“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宁愿再被压五百年，来换得当日我与紫霞相遇的十天永不发生。这样，天地间至少还有一个人是不被三界轮回掌控的！”

　　语毕，一脸坚决地戴上了观音递给他的紧箍……

　　而在吐蕃感觉幸福的索索，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英雄为了她，放弃了最后的自由。

　　她只是感谢上苍，让她遇到了松赞干布，也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刻收到了父皇的亲笔信，解开了她压在心中多年的心结。

　　唐太宗皇帝在给索索的信中坦言从多年前起便心系着索索的母亲，“就算她当时是我兄长的妻子又如何，我喜欢她，这便是唯一的理由”，可惜，因为他的宠爱使索索母女卷入了错综复杂的宫廷争斗之中，索索的母亲终于被下毒害得不能思维。为了保护她们，他只有远离。“索索，告诉松赞干布，朕把朕最心爱的索索和妃子都托付给了他，请他好好对待。朕在有生之年将以吐蕃与大唐的和平做为回报。”原来，父皇要索索以奶娘的名义带走母亲，只是为了保护她。

　　索索的眼泪奔涌而出。她的，威震天下的父皇呵，心里的苦楚又有几人能够了解？

　　“索索，因为爱，所以朕学会了放手。只要你们能够过得快乐幸福，就算相隔万里又怎样呢？”

　　一切，以爱之名。

        十　　藏传佛教

　　吐蕃　　都城逻娑　　大旱

　　虽然贵为吐蕃的皇后，大唐文成公主－索索因为初来不久即大肆宣扬佛法，给当地的本教势力带来的强烈的威胁，由于慑于吐蕃国君松赞干布和公主母国大唐的权威，对文成公主的言行不敢公然做对，但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却蓄意伺机等待着打击她的机会。

　　这年，吐蕃遭遇严重的旱情，灾民们怨声一片。

　　蓄谋已久的本教势众趁机四处煽动灾民闹事，说文成公主宣扬佛法，实是妖言惑众，更有甚者，说文成公主根本就是一个女妖。

　　民怨冲天，英勇如松赞干布者也不能公然有驳民意。整个吐蕃朝堂都笼罩在一片紧张之中。在与名臣禄东赞提醒下，松赞干布以他的强大的威慑力迫使本教法师改称妖魔附在文成公主的侍女身上，以侍女被迫离开都城给这场风波画上了句号。

　　而得知真相的文成公主遂向松赞干布请求，自己离宫去乡间找回代她受过的侍女。

　　在目睹民间瘟疫横行、饥不择食的悲惨局面之后，文成公主返回宫闱，向松赞干布为民请命。

　　文成公主道：“文成恳请赞普能够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民乃国之根本，只有民安才能国兴啊！”

　　松赞干布笑着摇摇头道：“真没想到大唐给我吐蕃送来了这么好的一个皇后啊，赈灾一事，就交给禄东赞去办吧！”

　　面对民众们疾病难愈的情况，文成公主不顾民众对她尚有误解，毅然跟着自己从大唐带来的大夫一起，四处奔波，为百姓治病。终于，这一场天灾安然过去了，而机智聪明又心地善良的文成公主也被吐蕃的人民们亲切地称为“白度母、活菩萨”。

　　吐蕃国君迎娶大唐文成公主入藏时，文成公主不光带去了释迦牟尼像，还携带有经典经书３６０卷作嫁妆，因笃信佛教，便在松赞干布第一个妻子尺尊公主的支持下，一同在向来无佛的藏区开始弘扬佛教。随同公主前来的佛教僧人亦开始翻译佛经，就这样佛教开始从西藏传播开来。

　　干旱过后，文成公主已经赢得了吐蕃民众的心。这让原本对佛法心存疑惑的吐蕃百姓们，对她所信仰的宗教也开始慢慢地接受起来。

　　文成公主更是在松赞干布的主持下把有名的《心经》、《成就真实戒经》、《现观庄严论》、《辨法法性论》、《七十空性论》等佛教经文叫人翻译成藏语，传播给了民众。

　　同时，茶亦作为陪嫁之物而入藏。藏族由于地处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大量的高脂肪，由于没有蔬菜，需要用茶叶分解体内脂肪。故藏族特别嗜茶。后世《西藏政教鉴附录》称：“茶叶亦自文成公主入藏也。”随之西藏饮茶习俗蔚为时尚，以使奶与肉食为主的边民得茶之大益，达到“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的程度。

　　当时内地战乱频繁，对于战马的需求量很大，而内地中原广大农业地区又不出产马匹，产马地多为西北地区，这也就促使了以茶换马的商贸活动盛极一时。茶马互市，各取所需，使中原与边疆，藏族与汉族之间形成了相互依存，共生共荣的关系。

　　而佛法的传播也在文成公主的大力推广下顺利地开展，松赞干布甚至在顺应民意的基础上制定了法律，明令人民要虔信佛教。

　　从此，佛教便开始在吐蕃传播。

　　直到三百多年后，藏区步入封建社会，原割据一方的吐蕃权臣，成了各地的封建势力，他们积极开展兴佛活动，佛教得以在西藏复兴。不过这时兴起的佛教无论是在形式上或内容上，与吐蕃时期的佛教都有很大不同，它在与本教进行的300多年斗争中，互相吸收、互相接近、互相融合，形成既有佛教哲学思想，又有西藏地方色彩的佛教。这就是人们所称的―――藏传佛教。

　　（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节选

　　　释超―――由藏文转译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鹫峰山中。与大比

　　丘僧及诸菩萨摩诃萨俱。尔时婆伽梵即入甚深

　　明了三摩地法之异门。其时观自在菩萨摩诃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观察照见五蕴所有自性

　　皆空。复次、具寿舍利子。承佛威力。白圣者

　　观自在菩萨摩诃萨曰。若善男子欲修行甚深般

　　若波罗蜜多者。彼应如何学。作是语巳。观自

　　在菩萨摩诃萨。答具寿舍利子言。舍利子。若

　　善男子、善女人。欲修行甚深般若波罗蜜多者

　　。彼应审谛观察五蕴一切自性皆空。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是故受、

　　想、行、识。亦复皆空。舍利子。如是。一切

　　法空性。无生。无灭。无垢。无净。无减。无

　　增。舍利子。是故空性之中。无色。无受。无

　　想。无诸行。无识。无眼。无耳。无鼻。无舌

　　。无身。无意。无色。无声。无香。无味。无

　　触。无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如是

　　。无苦、集、灭、道。无智。无得。亦无不得

　　。舍利子。以无所得故。诸菩提萨埵。依止般

　　若波罗蜜多。心无罣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

　　。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亦皆依此般若波罗蜜

　　多故。证得无上正等菩提。是故谛知般若波罗

　　蜜多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即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曰。噶底噶底。把拉噶底。把拉僧噶底。菩提

　　莎哈。舍利子。菩萨摩诃萨。应如是学甚深般

　　若波罗蜜多。于是婆伽梵从彼定起。赞观自在

　　菩萨摩诃萨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如此也

　　。善女人。如此也。如汝所说。行此甚深般若

　　波罗蜜多者。一切如来。亦皆随喜。婆伽梵说

　　是语已。具寿舍利子。及观自在菩萨摩诃萨。

　　并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乾达婆、等。闻

　　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PS：西藏佛教，指藏语系佛教，通称藏传佛教，俗称喇嘛教。

        十一　继藏传佛教

　　吐蕃　逻娑城　赞普宫殿

　　终于得到吐蕃民众认可的吐蕃皇后，唐文成公主－索索，一脸满足地倚靠在她那上天赐予的奇迹，夫君－松赞干布的身上，平生难得云淡风清地望着窗外的景致与松赞干布闲话着家常。

　　松赞干布低头望着依在怀中的索索，爱怜地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道：“外面的景致真的就那么好吗？引得我们才智过人的文成公主这么出神地观望。”

　　索索笑着道:“怎么，禄东赞最近都没有什么大事要向赞普请教的吗？那样的忙人居然还有空到文成这里来偷闲。”

　　松赞道：“呵呵，都说是偷闲了，当然是‘偷着’避开禄东赞到这里来了。”

　　自从成亲之后就一直在各种各样的事情和风波中飘摇的索索和松赞干布，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和风日丽的午后，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聊着种种。慢说一向淡然的索索向少多言，就是冷硬的松赞干布也很少会这样自在地，享受一下闲人的时光。

　　原本，松赞干布是在军帐中与禄东赞等一班朝臣商议国事的，不知道是谁无意中又提到了文成公主被百姓称为“白度母、活菩萨”的事，不由的，他的心思就转到了那初相遇即使他心悸的妻子－文成公主的心上。

　　一思及她，原本因国事而浮燥的心竟奇迹似的平复了下来。心念转动，遂托辞溜出了大帐。

　　要是众大臣知道他们贤明自勉的伟大君主松赞干布撇下待议的国事托辞离去，只是为了跑来与妻子闲聊度日，怕不惊骇的吐血才怪。若是传了开去，难保有动机不纯的人会说，这是唐派来乱吐蕃朝纲的妖女呵！松赞干布光想就觉得好笑。

　　从她来了以后，他的心慢慢变得平静许多，那份淡然的，由心底发出的安详地感觉，就像是，流浪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家。或者，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宿缘？！

　　像如此平静地相拥，在他，在她，都是生平仅有的回忆吧？索索不禁私心地想着。

　　两个都是内心藏满感悟的人，难得的，会在第二人面前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可是为什么呢？在彼此相遇的最初，就已经感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平和的安详感觉呢？

　　而这种安详，索索曾经在第一次看到那尊佛祖等身像时感到过。彼时，正是她在唐宫中寂寞孤单的岁月，许久不曾驾临索索与母亲所居宫殿的父皇突然派人宣索索去御书房进见。

　　原来印度国王达尔玛巴拉为感谢大唐国君资助他击溃入侵者，使佛法重放光明，特将国中一尊释迦牟尼１２岁等身像奉送给了大唐。唐太宗皇帝李世民知道索索自幼即深好佛法，便急诏她前去观瞻佛像。

　　就是站在佛像前的那一刻，索索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缓缓地，缓缓地，涌出一片安静平和来。那种，温暖的感觉呵！让索索在离开大唐的时候不自禁的，就像唐皇李世民－她英明神武的父皇开口要了那尊佛像。

　　也或者，冥冥中已注定，她必将跋山涉水、背井离乡地来到这雪域高原，来与松赞干布相遇，而见到佛像的感触不过是一种预示，预示着佛像会牵引着她找到她命定的英雄――松赞干布！

　　不由的，索索做便想起了父皇，想起了父皇与母亲纠结几乎一生的感情，那君王的苦涩的深情呵！

　　索索有些恍惚地对拥着她的松赞干布道：“赞普啊，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要叫我索索吗？”

　　自从得悉文成公主在未出阁时的闺名叫“索索”后便一直不解其意的松赞干布见她这么问，笑笑道：“其实我也一直很奇怪呢，想想看，堂堂大唐的公主，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含意不明的闺名呢？”

　　“可是赞普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对吧！”索索转回头冲着松赞干布嫣然一笑，旋即望着窗外道：“是父皇，这是父皇为我取的名字！”顿了一顿：“父皇说，他穷其一生都在不断地索求，索求权力，索求爱情，也索求着天下，可是，再回首，却发现许多值得珍惜的，都已经全部失去。”

　　索索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松赞干布的眼睛：“父皇为我取名叫索索，只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生，真正想要索取得到的是什么。”

　　松赞干布看到索索的眼睛浮着一种奇异的，叫人安心的光彩。

　　“我想，上天让我在深宫中寂寞了许多年，也不过是，要有足够的时间去酝酿那赐予我的奇迹吧！”索索的眼睛里光彩更甚：“那就是你呵，我的赞普，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奇迹了！”

　　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奇迹！松赞干布的心忽然变得澄明。

　　原来这就是答案！这就是让他百思不解的答案。

　　原来，他们是上天在这人世间赐予彼此的奇迹！

　　松赞干布暗忖，或者，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初见索索带来的佛祖等身像时也会有那么温暖平和的感觉了，因为，那是索索所信仰的神呵！

　　松赞干布一时情动，伸开双臂紧紧地将索索拥在了怀里。

　　这样用情地拥抱，让索索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的感动。

　　只是，为何在这样深情的拥抱下，索索会莫名地心痛呢？似乎，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人这样拥抱过她，那拥抱里，满含着绝望跟，心痛。

　　而那尊被唐太宗皇帝当作嫁妆送抵吐蕃都城的佛祖等身像，在踏上雪域高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此后，会与藏传佛教共荣辱。

　　我佛慈悲。

        十二　　上仙女娲

　　天庭　　灵霄宝殿　　玉帝宣召

　　已经有多少年了，再未曾蹋足这位于七重天外的天界皇权的殿堂？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呢？是共工被发配至极寒极苦之地永世受苦时，是紫霞因佛根深种而随如来远去灵山时，是，石猴大闹天宫被如来擒获的时候！

　　为什么这金壁辉煌的灵霄宝殿上，写满的，都是我最心痛悔恨的回忆呢？也或者，我心明知，所以才会在千万年的孤单里甘愿远离这里，独居于九重天外吧！

　　当年，吾祖盘古大神以身成全万物生灵的存在，留下这三界之地要天帝和我和阎帝分别掌管。在这三界中，即使尊贵如天帝者都不能向我发号施令，补天之后，众仙只道是天帝威严，要我孤守在清冷寂寞的天河边，敦不知，若非自愿，有谁留的住身为人母的我？！

　　如今，天帝也已应劫转世，除了阎帝外，三界中我还需要顾虑给谁情面？！可是，就在经过万万年尊贵孤离的为仙岁月，连令我骄傲的弟子杨戬都要离我而去的时候，太白金星居然带来了玉帝的召书，说是玉帝有旨，宣女娲进见。

　　宣女娲进见！

　　好大的口气！眼前闪过当日令杨戬镇守灌江口时，小仙瑶池得意的神情。真没想到，凡世里皇家有杜绝内宫干政以防止外戚篡权的顾虑，而在这七重天上，居然轮到一个得道不久的小仙凭借身为王母的特权，意图掌控整个天庭！

　　只可惜她的道行太浅，还根本不知道天帝只所以敢撇下整个天庭跑去应劫转世，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大劫逼的他非得如此不可，而是，在这三界中，没有了天帝，还有阎帝，还有女娲。若非如此，天帝怎么可能把关系整个三界的帝位冒然传给偏听偏信的玉帝！

　　欣然站在灵霄殿上，往事历历在目，我心也痛。

　　我的，已远去的爱人和永远不能再回首的陪伴啊！

　　自以为以权势胁住我的瑶池，满目得意地道：“哟，是法力高强的女娲上仙啊！唉，这次陛下跟本宫请你来，主要是因为，本宫所培育的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的蟠桃已界满六千年，刚好成熟。玉帝陛下说，恰逢本宫的寿辰将至，就用这蟠桃宴请众仙，以兹庆贺！”她掩口笑道：“本来陛下是不想宴请上仙的，说上仙性好安静，不喜热闹。可是本宫想，即是陛下为本宫所办的寿宴，若是不请上仙前来，这不是不给上仙面子嘛！”

　　我无语看着她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得意，不禁有些好笑，可怜的小仙瑶池啊！

　　“上仙这次应召而来，真是让本宫欣慰呢！”她的表情岂止是欣慰呵！旋即话音一转：“唉，可惜这天地间就是有那么些个不解本宫好意的小神小仙，居然敢公然抗旨。本宫想，就算是上仙也得要维护玉帝陛下颜面的周全的，是不是啊？”

　　不等我表态，就看到本应镇守灌江口的二郎神杨戬，被一队天兵押上了灵霄宝殿。

　　看到杨戬，我本来因瑶池而有所愤的心，一下子就清明了下来。

　　我的，引以为傲的弟子啊，这三界中还有谁是他的敌手？！不顾瑶池挑衅的注视，我安然地入座喝起茶来。我几乎可以预见到这场闹剧的结局了，我的笑意愈深。

　　“如果女娲没记错的话，当日也就是在这大殿之上，玉帝亲口承诺，要二郎神杨戬听调不听宣。而且－”我慢慢地把茶杯放下，转头对着坐在金座上的玉帝道：“这调令必须是出自女娲之口，二郎神方需听命。女娲此次前来，不过是收到玉帝的‘宣召’，并没有发下调令要杨戬上殿啊，不知这次，是谁有这个胆子敢盗用本上仙之名去请调杨戬？”

　　我知道这翻话无异于公然向瑶池挑衅，可是，那又如何？在这大殿之上，除了我女娲，还有谁是最尊贵自由的大神上仙？！而且，有我最骄傲的弟子杨戬在，我只需要点起火苗，剩下的，相信杨戬明白该怎么做。

　　我想，杨戬只所以甘愿被押上灵霄宝殿，也不过是，想要知道我到底怎样吧！

　　我的，弟子呵，尽管愤懑，尽管难堪，可是心里，最痛疼的牵挂，依然是在天河边孤单自苦的我呵！

　　不由的，就想起当日杨戬从母亲司雪女神初闻我与共工的传闻时，坐在天河边问我的话，他说，娘娘啊，以您的修为，这三界中谁留的住您呢？为何宁愿如此自苦，也不恳去极寒极苦之地寻找大神共工呢？

　　是啊，为何不恳呢？

　　天地间，除了我们自己外，又有谁能够困得住我们？可是，在自苦中，共工与我，已彼此心痛了千万年。当年，那场让天地为之变色的相遇呵，留在记忆里，被渡成了永恒。身为大神上仙的我们，尽管自由，尽管神通，可是，依然逃不掉宿命加于身上的，为神为仙的责任。那一场天灾，已断送掉我们所有的可能和，将来。

　　此生即已注定不能尽欢地彼此相拥，那么，身在那里都已是在罪中。

　　而杨戬说，若是他，必将为他的爱情奋然一博。

　　彼时，他已心系于紫霞。

　　此后不久，他亲手断送了紫霞最在乎的石猴的自由。

　　他的悲哀是，从头至尾，他都不曾真正拥有过紫霞。

　　而共工，你知道吗？我的幸运，就是因为曾经拥有过你。

　　曾经拥有过你啊，共工！所以千万年的孤寂岁月里，永不言悔！

　　那千万年的孤寂岁月里，无从言说的深情，终于，化做清啸从我的口中发出，“啊――啊――”

　　整个灵霄宝殿上正与二郎神杨戬争斗的众仙，皆被震的目瞪口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由腰以下变成鳞片五彩斑斓、长约七八丈，状如蛇尾的尾巴，同时，两肋各生出一只透明、翼展约两丈的翅膀，双翅扇动，在强大的劲风中，我缓缓地浮在了空中。同时，那些被瑶池用来要宴请众仙的蟠桃，也全部化做金光，飞向了九重天外。

　　那因共工而甘愿自我封印的，上仙的法力啊，在情绪激荡中，终于随着女娲原身的出现而解封。就算是隔着千万年的岁月，共工的灵力依然会在识得女娲气息之后，自动地化做金光远遁。

　　被劲风刮的藏于金座之下的瑶池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或者，她到此时才又省悟当日被我抽骨的痛楚吧！

　　看着灵霄宝殿上横七竖八的众仙，我的心里却莫名地酸楚起来！

　　这些，就是盘古大神以身成全的神仙！

　　唯一能够站立的杨戬仰头望着我，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心安和，骄傲。

　　可是，那让我甘愿自我封印千万年的共工啊，依然在极寒极苦之地永世受苦。就算解开封印又怎样？心底深处的痛依然弥漫于全身。

　　――就是因为曾经拥有过你！

        十三　又上仙女娲

　　灌江口　二郎真君庙　内殿

　　一想起当日在灵霄殿上的种种，我的心就不由的感慨。

　　难怪尘世中多是叹息世风日下的言语，就连那些为仙为神的都开始与名不符起来，凡人又能清明到哪里去呢？想来经此翻变故，那瑶池跟玉帝必会安稳些日子吧！

　　坐在二郎真君庙内，喝着众家地仙进贡给杨戬的茶水，想起众仙不成体统的样子，便愈加的，为这仙界还有杨戬而骄傲起来。

　　“杨戬，还记恨本仙吗？”我轻轻地吹去浮在水面的茶叶，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杨戬无语。

　　我只管低头喝茶，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良久，才听到杨戬的声音。

　　“娘娘，您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我能够想到他说话时心里的煎熬，从他紧涩的声音就可见一斑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娘娘，哪里有杨戬的今日呢？”

　　“对紫霞，若说全然放下－那是骗人的，可是，就像娘娘说的那样，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总有些人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就算是神仙也不过如此。”

　　我放下茶杯，转头看坐在我身边的杨戬。

　　我的，骄傲的弟子啊。

　　从出生起，便注定了奋力一战的生涯。年少时所有的追求合在一起，也不过是，要救出被困的母亲，能够拥有跟平凡孩子一样的，承欢膝下的权利。而紫霞，是他年少岁月里唯一温情的回忆。当他终于以天界第一战神的名义站在灵霄宝殿时，他的，一直激励着让他奋力一战的，所有的理由，都如远天的云霞般消散――从此，重回仙班的母亲和远去灵山的紫霞都不再是需要他一肩挑的责任了，她们，将有属于她们自己的以后。可是，他呢？尽管拥有了天界第一战神的荣誉，却已经没有了分享的那个人。最痛苦的是，天生的骄傲让他落不出一滴眼泪。

　　那流在心底深处的泪水，只怕更灼人吧！

　　于是心甘情愿地，镇守在这离凡尘最近的地方。在父族的土地上，感觉着曾经远去的，点滴的温情。

　　永远记得杨戬欣然赴任时对我说的话，他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是一个血统普通的凡人，就算是生命有限又如何？至少，在他的一生里，可以拥有许许多多平凡的快乐，即使有痛苦的回忆，也总有个期限。

　　初初为仙的杨戬已经领悟为仙的悲哀。那么，在万万年岁月里养尊处优的大神上仙们呢？那萦绕在心头永远不能够忘怀的往昔，和，压在身上无从解脱的责任，怎么能够不怨恨永生的自己呢？

　　我以为，我的放逐可以让心解脱。可是，若不是有紫霞温婉的笑颜，我的坚持能维持多久呢？就是那样让我挂心的紫霞呵，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去灵山，看她堕入十世轮回。而身为上仙的我，却因为职责所系，不能够出手帮她哪怕一分一毫－－连自己所爱所关怀的人都不能相救，到底为仙能有何用？

　　思及此，想起杨戬的孤单。

　　我的，孤单的寂寞里，尚有往昔的刻骨回忆相伴，而杨戬呢？除了在天河边练剑的身影外还有什么呢？他要面对的为仙的岁月还漫长的很呐！怎么可以让他年轻的心跟我一样比烟花寂寞呢？

　　“杨戬，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为师教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送过你什么，干脆今日，为师就送你个礼物吧！”我突然笑颜如花地说。

　　杨戬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怔怔道：“娘娘对杨戬恩重如山，杨戬万死不能报答其一二，怎么还敢奢要什么礼物？”

　　我可怜的徒弟杨戬啊，我就知道，纵使他在外呼风唤雨、威名震震，可是在我的面前，还是一样呆呆地被我耍――其实，是他将我放在心里最看重的缘故。

　　我装模作样地收敛起笑容叹气道：“可是，为师想送礼物给你啊！你也知道，自从紫霞走后，为师最亲近的人，就只有杨戬你了。现在为师想送你个礼物吧，你还不恳接受。叫为师好伤心呐！唉，收徒不慎啊－”杨戬大概被我喝做俱佳的表情给唬傻了，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忍住狂笑的冲动，继续说道：“好了，你不说话就是已经同意接受了，为师可说好了啊，女娲上仙送出的礼物是一概不准退回的。”

　　杨戬脸上呆愣的表情在搞清楚我所送为何之后彻底的崩溃。而我在他决定发飙之前早已飞回了九重天外，躺在我的摇椅上纵声大笑。

　　我的，骄傲的心痛时都不恳落一滴泪的弟子呵，在千万年孤单的岁月里，是我唯一欢笑的源泉。

　　还记得第一次惹他发飙，是在他修成正果前，在凡间呆的无聊的我一时性起，把他从小养大的那只笨狗用太上老君的九九八十一颗仙丹外加瑶池小仙的蟠桃一枚和着天河的水一起喂食后，结果变成一只具有神骨的不死的笨狗。为此，杨戬气愤的七天七夜都没有跟我说话。

　　当时还是孩童的杨戬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他个性中最执着的一面。也是从那时起，我才决定要真正的，倾尽全力将他教成这三界中无所匹敌的角色。

　　而这次不同，我要杨戬的身边有个可以忠心耿耿，一心为主，又不离不弃的人――尽管他的手下有梅山六兄弟，即康张姚李四太尉和郭申、直健二将军，可是，他们毕竟是求仙求道心切的地仙，怎么可能让他们懂得杨戬的悲愁？所以，我将女娲真身尾巴上的鳞片化作灵丹硬塞进了杨戬那只依然未死的笨狗－哮天犬的嘴里。看着它终于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真正的犬神，拥有了可以自由变化人形的能力。我想，这忠心耿耿的笨狗－哮天犬与顽固到家的杨戬，必将是三界中最牢不可破的主仆吧！

　　至少，杨戬不会再寂寞孤单吧？

　　不由的，又想起了共工与紫霞，他们，在各自的选择里，可曾感到过孤寂与不甘呢？

　　我的心痛，隐隐地。

        十四　　选择牺牲

　　五百年前　　花果山　　水帘洞

　　擅自离开灵山，在凡尘中行走不过半日就昏迷的紫霞，很幸运地被花果山一群出外游荡的猴子猴孙们给担回了水帘洞。正好孙悟空刚从东海龙宫里强要来一身战甲和如意金箍棒，好不欢喜地给大家展示呢。看到昏迷的紫霞，二话不说，就让猴子们给担到平常只有他才能上坐的置于水帘洞正中的那个石椅上。

　　昏迷中的紫霞是被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吵醒的。眼睛一睁开，就看见一张硕大的猴脸悬在她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一边还抓着她的手，好像是在诊脉的样子，突然对上紫霞迷惑的眼睛，倒被吓的跳了起来。而一直围在他们周围的猴子们也吱－吱叫着跳了开去。待到看清楚时，一个个又滋意地彼此嘲笑，甚至有的笑着捧着肚子躺到了地上。

　　出身天庭，心性单纯的紫霞，素日见闻都是些正统得道的仙佛，哪里遇见过似这般荒诞不经的情景？看到此情，不禁放声笑了起来。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紫霞的生命中多了个孙悟空。

　　紫霞根本不会想到，她那笑声，在千万年后依然回荡在斗战胜佛的耳边。

　　孙悟空从降生于这世间起，就对大地万物充满了好奇。由于秉性淳朴、善良，再加上天资过人，很快的，花果山的众猴中极有威望。可是，在他乐观坚强的笑容背后，隐隐地，会有一丝丝的遗憾。为什么这天地间万物万种皆有养其生其的父母，而他孙悟空就没有呢？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天生注定的怪种？他的自卑藏在他威风嶙嶙的风光之下。

　　终于，上天把紫霞带到了他的身边。

　　当他知道紫霞有着与他雷同的出身时，心里很突兀地，涌起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像是水晶雕就的人儿，偏偏有着他这样自诩为英雄的人物都缺少的豁达和乐观――她的乐观来源与对未来对生活的知足。

　　慢慢地，孙悟空就发现，常常看紫霞笑，会让人沉迷。迷醉于那一场温暖的梦境中。

　　紫霞跟他讲女娲的寂寞、讲杨戬的执着、讲天庭的冷清、讲佛祖的慈悲，也讲，她的夙愿。

　　“孙悟空，你知道吗？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够自由地行走于红尘中山水间。”紫霞脸上写满了憧憬，“看尽凡尘景象，读遍人世沧桑……”

　　曾经在凡尘中游历过的孙悟空难以理解紫霞的痴迷，连带的，他开始怀疑起女娲的用心来。或者，这根本就是女娲给紫霞营造的一场幻境？若凡尘在她心中真有对紫霞所说的那么重要，她为什么不干脆住在尘世中呢？就算他孙悟空对仙佛的规矩不是很了然，可以女娲的身份之尊，要想自由居于尘世应该不算是难事吧？！不然，以她对紫霞的爱护有加，为何不允许紫霞去凡尘游历，要知道，这种游历对于成仙是很有帮助的。孙悟空暗忖，只怕那如来老儿也与女娲是一丘之貉故意拿话来诓紫霞的。

　　不由得，孙悟空便有些同情起紫霞来。要知道，自他来到这世间，但凡他想要想得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吃多少的苦头，最终总能如愿。为求长生他去遥远的红尘俗境深山中拜师；想花果山众猴平安不惜与众妖王动手；要找装备便潜入东海去寻龙王的诲气，如此种种，自由随心地存在于山水间天地中。而紫霞呢？全被虚幻的希望所支配的往昔，让他怜惜。

　　他对自己说，从此，他都要紫霞的生命中只有最真实幸福的回忆。

　　于是，他带紫霞去游历她所憧憬的凡尘，阅历那些平凡地，温暖的人的生活。于是，那一偿夙愿的幸福因了孙悟空的参与在紫霞心中沉淀成永恒。

　　其间，紫霞的笑始终挂在脸上。

　　就是她笑颜如花的模样，让孙悟空忽略掉她日渐虚弱的身体。然后，等到他们回到花果山时，距离紫霞离开灵山正好七天，彼时，紫霞已经没有力气越过奔流的河水飞到瀑布后的水帘洞了。

　　紫霞笑笑地对孙悟空说，“我有些累了，想坐在这河边休息一下。你先进洞去吧！”紫霞心想，够了，这七天的自由幸福足够自己在千万年岁月里回味了。她明白，离开灵山越久，自己的身体就越虚弱，现在，应该回去了。

　　孙悟空说：“那俺老孙先进洞去看看，你在这坐着休息，别动呵，好好休息，俺一会就回来。”说话间，起身准备一跃，“哦，对了，你怎么总拿着这把剑啊？吃饭睡觉都不放手。看你现在累成这样，来，来，来，把这剑交给俺，先替你放到洞中去，省得你拿着吃力。”

　　紫霞眼睁睁看着孙悟空从她手中抢过了那把从不离身的紫青宝剑，听着他边喃喃地自语：“这什么宝剑啊，要把它当命似地看护！”边腾身跃向了瀑布。

　　就在他起身的一刻，随着“呛－啷－啷－”的一声，他已将宝剑拔出了剑鞘。他举剑冲进瀑布的身姿，就这样轻易地植入了紫霞的心。

　　原来，上天让她到这红尘中，就是为了引她来见这命中注定的，能够拔出那把剑的人。

　　紫霞但觉上苍已待她不薄，即能得遇她盖世的英雄，就算是最后会烟消云散又如何？遂安心地，留在孙悟空的身边，依旧，笑颜如花。

　　但是，孙悟空还是发现了她虚弱的真相。那样难得的，同样存在于世间的，有着相同出身，让他怜惜的人啊，叫他拿什么去挽留她的生命？#p#分页标题#e#

　　他对紫霞说，为什么不回灵山呢？回去灵山，佛祖一定会护她周全的。可是，紫霞偏偏要留下来，留在孙悟空的身边，错过了最后的时机。他的愤怒似波涛汹涌。

　　紫霞说，生命的最后，能够自由地，死在孙悟空的身边，她已经知足了。

　　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从孙悟空的眼睛夺眶而出，是了，这就是理由了，还有什么理由比这个更能击溃英雄的心？而紫霞温暖的笑颜已如利刺深入了他的骨髓。

　　他要这天地诸神都为紫霞的存在而存在。

　　于是忽，他入地府上天庭，但求能够找到医治紫霞的良方。

　　等到天兵天将被孙悟空击败铩羽而归的时候，紫霞明白，他们真的，在与众神为敌了。可是，她的英雄，能够以一已之力撼动那九天之上的仙神吗？就为了她注定必将消逝的生命，这样的代价似乎太大了些。

　　她要她深植于心的英雄，能够拥有永世的自由。

　　于是，就在第十天的黄昏，紫霞拉孙悟空去看落日。

　　花果山上的落日啊，美丽而凄然！

　　当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消逝之后，紫霞眼睛亮亮地看着孙悟空，她说，你能抱抱我吗？

　　你能抱抱我吗？在孙悟空已为她与天地为敌之后，她安静地问，你能抱抱我吗？

　　他们之间，除了这十天的相处跟默契之外，没有什么言语的承诺，也没有，刻骨铭心的誓言。

　　可是，紫霞说，你能抱抱我吗？

　　孙悟空在沉静了三秒钟之后，张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紫霞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心痛的，无法呼吸。那么绝望的感情啊，在这深情的拥抱里爆发。为了她的英雄依旧自由，她已经决定，离开。

　　而孙悟空亦在心底暗忖，就为了能够永远将紫霞如此真实地拥在怀里，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痛失所有，也心甘情愿！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紧密地相拥，也是，唯一的相拥。在那样彼此相依，本该甜蜜的时刻，他们各自，将最眩烂的感情，在彼此牺牲里放手。

　　孙悟空对紫霞说，知道吗？你温暖的笑颜，是我心里最珍贵的收藏。为了你的笑颜永驻，我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紫霞轻轻地，轻轻地摇掉挂在眼角的泪珠，抬头笑颜如花地对孙悟空说，好啊，我就把你最爱的笑颜永远送给你，如何？

　　从此，她把她最温暖夺目的笑颜留在了五百年前，有孙悟空的回忆里。

　　然后，在天亮前，各怀心思的两人，分别离开了花果山。一个去灵山一个去了天庭。

　　以后，便是五百年的分离和轮回。

　　那样经得起考验的感情，如此深情相拥，绝望的心痛，就此别过吧，就此别过，就让我们以各自的方式，为爱做出最残忍的牺牲！

        十五　　齐人之福

　　吐蕃　　都城　　赞普后宫

　　一直沉浸于与松赞干布相惜相知的幸福中的唐文成公主――索索，因为自己的快乐而在无意中伤害了同样身为吐蕃皇后的松赞干布的第一个妻子――尺尊公主。

　　两位都是出身于帝王家深宫中的公主，皆有高洁的德行和聪明的智慧，在同样身为皇后的吐蕃后宫，本应享受着同等同样的待遇和权利――这也是松赞干布在迎娶文成公主之初就坦言晓喻众臣的。事实上，两位公主无论在吃穿用度还是其它琐碎小事上，都被放在同一个档次上对待，他们的宫殿也是照着同样的规格布局安排的。

　　可是，松赞干布有意无意中在感情上对索索的另眼相待，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拉开了两位公主的地位。再加上文成公主在吐蕃民众中的威信，让吐蕃将会有一个皇后的消息在整个后宫中流传了开来。

　　而流言也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两位公主的耳中。尺尊公主也是一个深谙宫闱秘密的女子，她知道松赞干布虽然一向待她很好，可是，那种好里面多的是对待兄弟姐妹般如至亲的温暖和安宁。然而，对待唐的公主文成，就连尺尊公主也不得不承认，松赞干布的转变和热爱。所以尽管她知道那传闻并不可信，然而，女子自有的多愁情绪却渐渐地充斥在她的脑中。

　　再见文成时，尺尊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僵硬起来。

　　从小生长于大唐繁华而混乱的后宫，见惯了各家嫔妃们争宠献媚时好强斗狠的样子，索索的心里总难免会有阴影。

　　她的母亲，在唐金壁辉煌的后宫中，曾经拥有过短暂而盛极一时的帝王的宠爱，也就是那份宠爱，扼杀了母亲所有的幸福。索索一直记得，当时唐宫中所有的嫔妃联手与她们母女为敌时的情景。那时她还年幼，不能够理解一个独锁深宫的女子因为期待而变得疯狂的如斯。甚至有一次，唐宫里最温婉贤淑的淑妃带着宫女趁父皇出宫的时候也寻到了她们那里。

　　淑妃站在那儿，声音平和地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她跟索索的母亲讲当日受宠时的风光，讲自己得意时依然注重的操行，讲宫闱里隐秘的传闻。

　　最后，她盯着索索母亲的眼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女子以色待人的悲哀？这整个大明宫中，哪个女子的德行操守能够争过长孙皇后？所以长孙皇后尽管不是最受宠妃子的，却因为她的智慧成为这后宫中地位最坚固的掌权人。而你我这样的女子呢？也不过是，要靠皇帝的宠爱才能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大家不过都是些苦命的女子，你却如此阴毒地，一人占尽了三千宫人的宠爱。你今天这样让别的女子心中都流着血，等到你年华老去，恩宠不再的时候，是否会悔悟，当日不曾高抬贵手，分一杯羹给别的宫人？”淑妃的声音明明温婉动听，语调也平静无波，可是，索索分明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惧意。“也或者，姐姐您本来就有高人一等的手腕，才可以在建成太子血溅玄武门尸骨未寒之时，又着红妆，摇身成为新皇的宠妃。”言毕率众离去。只留下泪流满面紧的母亲紧紧地抱着索索。

　　那时索索并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平静少语的母亲会有那么大的波动，而且，也就是从那时起，父皇便彻底放弃了她们。

　　现在想来，必是父皇对母亲的专宠激怒了后宫的嫔妃。若是索索的母亲真的接受还好，可惜，她跳不出当年背离前夫的心结，所以不言不思。而此举，更让她成了唐后宫众嫔妃共同的敌人。唐皇越宠爱她，她越沉默，众人便越恨她。等到唐皇想明白这点时，索索母女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多时了。最后，唐皇太宗只能放手。就像他对索索说的那样，为了爱你们，我终于学会放手。

　　有时候，爱并不是占有，而是一种成全，成全爱的尊严。

　　年龄渐长，索索常常会想起淑妃所说的有关长孙皇后的那些话。那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呵，可以让一代君王永远不离不弃？就算不是刻骨的爱情又如何，至少，两人可以相敬如宾地白首偕老。能够那样互相扶持地走一辈子，也是一种深情吧？！

　　索索不能够想像，她与松赞干布会有唐皇对母亲那样浓烈炙人的爱情，她要的，就是现下这种，平和的，温暖的，相知相守的感情。她想，尺尊公主或会与她想法相同吧？

　　同样是后宫中寂寞无边的女子，即使身份尊贵为后又如何，还不是，要讨了松赞干布的欢心才好！

　　索索便刻意地，暗示松赞干布不要在无意中冷落了尺尊公主才好。都是吐蕃的皇后呵，能够和睦共处，使得吐蕃后宫安宁，那不正是松赞干布的福气吗？

　　松赞干布亦是聪明之人，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以后，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宴会中，只要是需要皇后出面的，松赞干布都会携两人同时列席。

　　各种流言便渐渐地消失了。

　　后世称“从松赞干布处理两位妻子之间微妙关系的手法来看，他的确是英明过人，作出决断又不伤和气，显示了高超的领导艺术。”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使男子得享齐人之福的，并不是男子的福泽，而是，因为女子的慈悲。

　　是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两人的慈悲，成全了吐蕃后宫的一段佳话。

        十六　　古佛燃灯

　　灵山　　雷音寺　　诸佛肃立

　　自从五百年前与如来一同离开雷音寺后，我以为，我必将永世不再来此佛家祥和重地。没想到，如来要座下文殊菩萨毕恭毕敬地送来一张请谏，他邀我于农历八月二十二日燃灯佛圣诞之日去雷音寺一聚。

　　燃灯佛的圣诞，我怎能推托不去呢？

　　在万万年以前，就与我在三界中相谈甚欢的佛界首领呵，为心中一念慈悲而转世普渡众生的佛，怎能让人想忘？提起了转世的燃灯，不由的，就想起在下界与他一同弘法的紫霞，这一世，有了燃灯的庇护，紫霞，应该可以跳出轮回，重回仙班吧？！

　　相传，佛界有三世佛，如来释迦牟尼佛为现世佛，在如来得法成佛之前的过去世佛名燃灯上古佛也叫定光古佛，《大智度论》曰：“如燃灯佛，生时一切身边如灯，故名燃灯太子，作佛亦名燃灯。”。

　　当年如来在成佛前身为儒童的一世里，曾遇到燃灯上古佛游于世间，如来识得古佛，便以五茎莲供奉，又见地上有泥泞，便以发铺路，请佛踏之而过。遂得燃灯授记揭语：“是后九十一劫，名贤劫，汝当作佛，号释迦文如来。”也就是说，以后如来经过数劫，到第九十一劫－贤劫，也即现世劫时当可得识佛法真谛，立身为佛，佛号为释迦如来。

　　而此后九十一劫时，如来果然为佛，佛教经文中称其为现世佛，与过去世佛燃灯上古佛和未来世佛弥勒佛统尊为三世佛。

　　而燃灯古佛在九十一劫，如来成佛的时候，也发下宏心大愿，要堕入轮回转世，去红尘中以广大慈悲，无上佛法去普渡众生。

　　在燃灯佛下界弘法之前，我在南天门外见到了来与天帝话别的他。

　　彼时，天帝已将我与共工双双责罚。我的身边，只有温婉的紫霞如影子般相随，余下的，便是孤寂。

　　燃灯古佛双手合什地对我笑道：“上仙安好，燃灯正欲去九重天外与上仙辞行，不想在这南天门外即已相遇。也是燃灯与上仙的缘法。”

　　不明就里的我很疑惑地看着他：“古佛此言为何？”

　　燃灯口喧佛号：“阿弥佗佛，我佛慈悲。想来，上仙已知灵山现世佛――释迦如来佛已归位的事吧？燃灯在九十一劫前曾发下宏心大愿，要在如来归位成佛之时，转世下界普渡众生。”

　　“不知古佛归位之时可定？”

　　“上仙，我佛讲究九九归真，燃灯不经历八十一劫，怎么能够使佛法在下界广传？”

　　那在佛界，弘大慈悲为已任的燃灯啊，终于，要以万万年的深修去换下界苍生得脱轮回之苦。

　　可是，身为仙神的我呢？一念情思不断，总也无法跳出对共工的思念。我的，甘愿受苦的大神共工呵！

　　我问燃灯：“不知古佛可知女娲与共工是何种宿缘呢？”

　　燃灯佛笑笑不语。

　　以我与他千万年同为仙佛的交情，便知他是因明了于心而不忍多言。结局早已在心内料定，想要燃灯佛的揭语，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华丽的骗局罢了。

　　遂不再痴缠于此，笑笑道：“此次古佛以无边慈悲转入轮回，普渡众生，难道，您就不怕在劫世中迷途，永堕轮回，毁掉万万年修之不易的德行吗？”

　　燃灯如常一笑，道：“以上仙的清明，难道不知道佛法无边吗？燃灯以一已之力，能救苍生于苦海迷茫之中，堕不堕轮回已是佛法无边了。”

　　我了然而笑。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紫霞突然怯怯地低喃：“难道这样就已经是普渡生了吗？”

　　燃灯举目凝视紫霞，紫霞浅浅地对他笑了笑，燃灯怔然，突然领悟地一笑，便双手合什，与我告别。遂飘然离开了天庭，只听他嘴里轻吟：“慈航普渡，明灯指引。”

　　我知道，这是他为佛的慈悲，甘愿放下万万年的苦修之德，堕入轮回中历经九九八十一世的劫难，以广大佛法在红尘中修得重回仙班的能力。

　　若非有广大无边的慈悲，怎么能够如此洒脱地离开灵山呢？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灵山，无论历经多少世的磨难，他对灵山和佛法的执着都一直被刻在灵魂的深处，灵山一直就在他的心里，不曾远离过。

　　我以为，那是为佛的善心，自与我天庭上仙无涉。便燃灯的事迹搁过不再提起。

　　直到观音告诉孙悟空，燃灯上古佛这一世的转世便是吐蕃国君松赞干布，而紫霞转世的唐文成公主将是助他弘扬佛法的妻子。

　　我隐于云端，看着文成入藏，看着松赞干布与她相识相知。突然地，就顿悟了当日燃灯佛在见到紫霞时那了然的一笑。

　　身为过去世佛的燃灯古佛，怕是在千万年前的初遇时，便已知晓这一世，他会与紫霞结缘吧！

　　那在南天门外，相视一笑的缘份。

　　农历八月二十二日，如来在灵山之上，难得的，宴请众上仙诸佛，以无上的佛法，为已转世的燃灯上古佛庆生。

　　列席于灵山的燃灯古佛圣诞庆典，让我一时迷茫，那身在下界雪域高原舍身弘法的上古佛啊，可曾想到上界的仙佛为他所做的補设？

　　大唐群峰竞秀、层峦叠嶂的八百里伏牛山脉，蜿蜒起伏在中原大地。林木葱郁、如诗如画的自然景观，带给了中原人民无尽的春色。而东土唯一以供奉燃灯古佛为主的佛教道场显密圆通燃灯寺就座落在这里。

　　燃灯寺以子午线东西向走势，依山就势而建，占地1800亩。恢弘雄伟的大雄宝殿1600平方米。大殿里有16尊形神各异的罗汉惟妙惟肖。通往大雄殿的汉白玉九龙璧2.2米宽、33米长。大殿两边的山上相对称的建有晋级形排列有序的南北五观堂、配殿寮房及斋堂，均随地形巧妙而建，雕梁画栋，古朴清雅，移步换景美不胜收。在苍松翠柏掩映下的燃灯殿、地藏殿、天王殿、卧佛殿等十余座殿堂，气势宏伟、雕塑精美，引得四时香火不断。

　　唐贞观十三年，在唐太宗皇帝安排下，当世佛门高僧神会大师与慧忠国师到该寺开坛讲法，开示“顿教”法门。一时间显密圆通燃灯寺的声名鹊起。

　　而这些，不过是，仙佛两界为即将历劫归位的燃灯上古佛在凡尘所做的铺设罢了。

　　那历经十世轮回苦楚的，我的紫霞呵，可否在燃灯古佛的庇护下安然归来呢？

　　就在这灵山众家仙佛欢喜的时刻，我的心却依旧隐隐地痛着……

        十七　　大唐圣僧

　　黄昏　　宿荒山　　白马独卧　　

　　西行路上　

　　随着取经人不停歇的脚步，都城长安越离越远了。

　　从离开唐土的那一刻起，唐圣僧玄奘法师的眼睛就一直没有往回看过。身后是心心念念的家国，是甘愿舍身求法使其繁荣的地方，也是，在取经路上永远不能回味的牵挂。

　　一路走来，处处蛇虫虎豹、妖魔鬼怪，若非观音指引他收了个据说五百年年闹过天宫的徒弟，只怕以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力，早已化做虎豹的腹中之物了。可是，他那威名赫赫的弟子，却是在紧箍咒的挟制下勉力而行的。佛的慈悲与佛法的无边，是玄奘法师自幼便坚信不已的信仰。然而，离开大唐越远，思乡之情亦愈压愈炙，甚至对佛的执着，在面对孙悟空时，都变得模糊起来。

　　世人皆知唐高僧玄奘的出身。他的父亲是大唐的状元郎，他的母亲是唐宰相的爱女，两人本是羡煞仙人的恩爱眷侣，可惜，造化让他们夫妻一生一死相别了十八年，就连身为他们独子的玄奘，出生不久也被苟活于世的母亲置于江中，随水而流。尽管被金山寺长老所救的玄奘在成年后为父报了仇，他的父亲也被洪江水府龙王送还阳间，可是，他的家依然不能够如常人般团圆。

　　当年为伺机报仇而忍辱偷生的玄奘的母亲，在大仇得报丈夫儿子皆平安以后，从容自尽以全名节。而玄奘呢？他的命自幼便是佛家的，他在成年之初即已剃度出了家，除了寺院与佛之外，他的心还能被允许装下什么呢？

　　只留下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孑然一身，生存于红尘俗世之中。

　　或者，这是凡人孕育佛子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是，如此惨烈，未免有点太与佛理相勃了。随着佛法勘研越深，玄奘的疑惑便越深。

　　大唐太宗皇帝，是个大力推崇佛法的君主，可是，玄奘曾亲眼见到太宗对道家高人――地仙袁天罡的宠爱有加。尽管曾心存疑虑，玄奘对自己的信仰依然无比的坚持，因而，他不能以一个僧侣的身份去明了，一个帝王对待宗教的权术。

　　可是，就是这样的太宗，要玄奘顺应观音指点，去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求取大乘佛法三藏。据说这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若能在历经千般苦难，行完十万八千里的路途，到达灵山取回真经的话，这东土大唐，将遍布佛的慈悲，苍生也会有多重欢喜之心。

　　观音说，这是取经僧人的德行，取经真经者，将终成正果。

　　玄奘想，为人为僧皆由不得自己，不知这努力成佛，是否会由心由已呢？

　　什么普渡众生，什么弘扬佛法，不过是，给自己一个蒙蔽私心的理由罢了。

　　真正踏上西行之路后很久，玄奘都没有想明白，当时为什么要在观音面前表态呢？不过是东土大唐内一个小有名气的僧侣罢了，干什么要背负着天下苍生的福泽和希望呢？佛也不过是众人放在心里的信仰而已，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了佛，他的信仰还会如现在般坚定吗？若搁在心里的佛有一天变得不再高高在上，不再神秘莫测，他的信仰，还会存在吗？隐隐地，玄奘开始为自己的冒然西行后悔。

　　等到见到一脸愤然的孙悟空时，玄奘才开始感觉到西行的乐趣。

　　没有人告诉他，这个长相奇特的徒弟是什么出身，只是隐隐地，听说他曾经在五百年前闹过天宫。就凭这点，玄奘就可以想像孙悟空当年的英姿了，何况，在日夜相伴的师徒生涯中，孙悟空的火爆脾气早就成了他打发无聊行路生涯的好东西。

　　常常地，在孙悟空飞至前方去探路的时候，玄奘会捧腹笑的差点就从马上掉下去――为不久前对耿直的孙悟空的捉弄。待到孙悟空尽职尽责地回来报告时，他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迂腐胆小的和尚。

　　这一路，注定少不了妖魔鬼怪的出没，可是那又如何？有出手利落，永不服输的好徒弟――孙悟空在嘛！正好还可以趁此百年难遇的良机，多多见识一下世间为妖为怪者的风俗风情呢！

　　玄奘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进入佛门修行，真是他前世修来的造化――否则，哪里来的福气做了孙悟空的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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