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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又来了

来源:网络 时间:2017-09-05 22:06
"狼"又来了吗?! 古灵咦?现在是怎样?为何她会莫名其妙的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是她生病了?还是她不小心
不心疼。
 
  “老师呼呼就不痛了。”菁菁撒娇的腻在盼盼肩头上。
 
  “好,老师呼呼,老师呼呼!”盼盼怜惜的将菁菁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眼眶不由自主的润湿了。“超过分,究竟是什么样的妈妈竟会如此狠心!”
 
  当园长领着男人来到图书室门口时,见盼盼跪坐在地上抱着可怜的小菁菁,满睑泪痕;反倒是小菁菁很满足似的趴在盼盼肩上,不但没有泪水,嘴角还挂着一抹隐约的笑,仿彿她的委屈已得到补偿了。
 
  男人目中闪过一丝异彩。“这是……”
 
  “对不起,宋先生,盼盼,呃,就是童老师,她一向疼爱孩子,受不了任何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园长压低声音对男人解释。“而园方也有责任问明白小朋友在家里的状况,以便在他们来幼稚园时加以抚慰开导,否则这种事很容易在孩子的小心灵留下阴影,造成人格上的缺憾。”
 
  男人颔首。“我明白。”
 
  见已得到对方的谅解,园长这才放心的扬声喊人。“盼盼,宋先生来了。”她以为盼盼是要和她,以及家长,三方坐下来冷静地好好谈谈家暴的问题。
 
  谁知道盼盼一听到她的叫唤,也不先来跟她“研究”一下,竟然咻一下就直接飙到男人面前,先横臂粗鲁的拭去泪水,再仰起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儿,想看清楚是怎样的男人会任由女儿承受家暴的痛苦而不管不顾。
 
  无奈两眼睁得再大还是雾里看花,因为她的眼睛有个“毛病”,倘若尚未哭够,就算她硬憋住不哭,盐水机还是会自动作业生产,满溢的水库继续泄洪,不管她怎么擦拭,泪水依然源源不绝,滔滔黄河般的冒出来,因此,她的视线始终是模糊的,使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算了,不看了!
 
  她吸了口气,又用力眨掉几滴泪水,再以百分之百失去理智的声音劈头一阵乱骂轰过去。
 
  “你还算不算是男人啊?简直是猪头、欠扁,太可耻了,怎可任由你老婆虐待你的女儿,她们的妈妈狠心,你这个做爸爸的就应该加倍关爱她们、保护她们呀!她们还这么小,根本无法保护自己,你……”
 
  没想到盼盼竟会撇开她在一旁吹冷气,自顾自爆嗓门来个飙风100,园长当场傻眼,男人似乎也有点意外,不过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我正在设法和我太太离婚。”
 
  盼盼顿了一下,旋又继续咆哮。“那又如何?在离婚之前,你也应该尽力保护孩子们不被她们的妈妈伤害,不然……”
 
  “我有工作,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孩子身边。”
 
  工作?
 
  他有工作?
 
  “你你你……”盼盼几乎气爆了,差点一拳K过去,“工作会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吗?”她一边怒声指责,一边气下过的用手指戳、戳、戳男人的胸膛。“因为她们是女儿,所以你不在意吗?你很失望她们不是儿子吗?”
 
  “不……”
 
  “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实,没有女人,这世上根本不会有男人,就连你也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盼盼!”园长怒斥,总算回过神来了。
 
  眼见盼盼的态度愈来愈过火、话愈说愈嚣张,还用手戳人家,下一步不晓得会不会拿刀捅出去,为免引起台湾第一件幼稚园凶杀案,园长急忙上前打算制止她,不意却被男人举手阻住了。
 
  “宋先生?”园长不解地望着男人。
 
  难不成他喜欢被骂?还是被戳?
 
  “她们是我的亲骨肉,我不可能不关心她们。”没理会园长,男人俯着眸于深深凝住盼盼,幽邃的眼神透着一抹莫测的神采。“虽然我很忙,没有办法时刻守着她们,但我为三个孩子各请了一位保母,职责是照顾她们,并保护她们不被她们的妈妈伤害。可是……”
 
  他的语气与盼盼恰好相反,非常冷静,并没有被盼盼的恶劣态度激怒。
 
  “当我太太暍醉酒时,她会变得极为凶悍,有时候连保母都制止不了她……”
 
  “借口!”盼盼暴怒地打断他的辩辞。“把孩子丢给保母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孩子还这么小,需要的是父母的关爱,就算你老婆没资格做个母亲,起码还有你这个爸爸,但你却把她们丢给保母,以为这么做就尽到你的责任了,你可曾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我……”#p#分页标题#e#
 
  “告诉你,她们会以为她们是没人要的,因为妈妈不喜欢她们,因为当她们最需要爸爸的时候,爸爸也不在她们身边,享有丰裕的物质又如何,她们得不到最想要的爱与关怀,那才是孩子们最需要的呀……”
 
  愈说愈愤慨、愈说愈心酸,盼盼的泪水也跟着愈掉愈凶。
 
  “不需要住好的房子,也不需要穿漂亮衣服,更不需要多么丰盛的食物,孩子们要的只是爸爸、妈妈的爱;爸爸、妈妈的关怀,当他们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在他们身边安慰他们、保护他们、怜惜他们,这才是他们要的啊……”
 
  “老师,不要哭嘛!”小菁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怯怯地扯着她的裤管,眼眶红红的,脸颊上的乌青是那么显眼,看上去好不凄惨。
 
  顿时间,盼盼忘了要继续指控男人的不负责任,猛然蹲下去将小菁菁软软的小身躯拥入怀中,“菁菁!”她怜惜的抱紧了小菁菁,眼泪再度狂飙,随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在她脸上四处奔窜。
 
  在这一刻里,她是将小菁菁与幼时的她重叠了。
 
  曾经,她也是家暴的受害者,爸爸生意失败之后就开始酗酒度日,反倒妈妈的工作愈做愈顺手,职位愈升愈高,于是,心理不平衡的爸爸一喝醉就打她出气,好几次她都被打得送进医院里,那种时候妈妈在哪里?
 
  在工作,在加班!
 
  后来妈妈提出离婚,爸爸竟然自杀了,但她一点也感受不到悲伤,只想说终于不会被打了,那时候她七岁不到。
 
  而现在,小菁菁比当年的她更年幼,同样要承受家暴的伤害,妈妈喝醉酒伤害她,爸爸又为了工作不在她身边,难怪第一次见到她们小姊妹俩时,两人都是那样饱受惊扰的畏缩,只因为缺乏安全感,就跟她当年一样。
 
  父母的错误,为什么总是要孩子来承担?
 
  “菁菁、菁菁……”
 
  “老师乖乖,不要哭了嘛!”
 
  莫名其妙的,两个人角色竟然对调过来了,盼盼抱着小菁菁抽噎哭泣,小菁菁不停拍拍她的背呢喃安抚她,看得园长与男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现在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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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盼盼终于哭够了,耳畔依然传来小菁菁很有耐性的安慰声,她不禁有些尴尬怎会变成菁菁在安慰她呢?
 
  她拉开自己的身子往后,见小菁菁满眼关注的瞅着她,又替她擦眼泪。
 
  “老师,你不要哭了嘛,真的,菁菁不会痛了啦!”
 
  “好嘛,老师不哭了。”盼盼又粗鲁的横臂拭去泪水,起身,“待会儿老师要用热毛巾帮你揉揉,会有点痛,你要忍耐喔!”回眸,却见菁菁的父亲已不见了,只剩下园长等在那边。“咦,宋先生呢?”
 
  园长有趣的看着她。“他回公司去了。”
 
  “回去了?”盼盼不敢相信的又瞪圆了眼。“他怎么可以回去,我还没……”
 
  “他要我转告你,”园长泰然自若的继续往下说。“虽然他有心想做个好爸爸,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不过只要有人提醒他,他一定会照做。所以……”
 
  “他打算如何?”盼盼焦急的追问。
 
  “以后不论他的工作有多忙碌,宁愿将工作带回家做,起码当孩子需要他的时候就可以马上找到他。”
 
  “他真这么说?”盼盼惊喜的笑开了。“太好了,他还不算太烂的爸爸嘛!”
 
  “他不只这么说,而且……”园长递给她一张名片,背后另外用手写了一支手机号码。“他又说如果还有什么他必须注意的事,请你不用客气,尽管打电话『骂』他,他一定会虚心接受。喏,打这支手机随时都可以找到他。”
 
  骂他?
 
  盼盼不好意思的咧咧嘴。“我……我刚刚太激动了是吗?”
 
  “何止激动,我以为你会拿菜刀砍他呢!”园长幽默地说。
 
  “对不起嘛,我只是……只是……”盼盼羞愧的垂下螓首。
 
  “我了解,你曾有过同样的经验,会受不了这种事不奇怪。不过……”园长微敛起笑容。“往后你还是要自制一点比较好,要知道,并非所有的家长都能够忍受‘外人’的当面指责,尤其是家暴这种事,更需以冷静的态度来沟通,明白吗?”
 
  “我知道了,”盼盼认真的点点头。“下次我一定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园长满意的吁出一口气。“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宋先生不但没有生气,更有从善如流的气度,以他那种身分的人而言,还真是不简单。”
 
  “我管他什么身分,”盼盼嗤之以鼻的咕哝。“他最好别忘掉他最重要的身分是菁菁她们姊妹的爸爸。”
 
  园长失笑,随又摇头。“不过我也实在想不透,宋先生条件那么好,身为康定企业的总经理,人长得又好看,说他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不为过,他老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长得好看?
 
  这个嘛……
 
  盼盼呆了片刻,匆又尴尬的咧了一下嘴,没错,他们是第二次见面,她甚至还眼睁睁瞪着他臭骂了一顿,可是……可是……
 
  “我……我刚刚一直在掉眼泪,所以……所以……”
 
  “所以?”园长愣了一下,蓦而失声大笑。“盼盼,你不要告诉我,上回你没注意到宋先生长什么样子,这回你又……又……”
 
  盼盼继续尴尬的傻笑。
 
  园长笑得更大声。“盼盼,有时候你真是很搞笑呢!”
 
  第二次见面,盼盼仍然没有看清楚菁菁她爸爸的模样。
 
  闹了一个大笑话之后,盼盼决心下次见面时,非看清楚菁菁她爸爸的模样不可,但很可惜,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再见面。
 
  不过她倒是打了不少通电话给他——
 
  “宋先生,请问你,为何从不跟菁菁她们一起吃晚饭?”
 
  “……她们想跟我一起吃晚饭?”
 
  “废话,小孩子最喜欢在餐桌上向父母炫耀她们在幼稚园里学到了什么,或者她们有多乖、多聪明,就算你听不懂,也要装作很有兴趣的附和她们,这是父母的责任,明白吗?”
 
  “我明白了,从今晚开始,我会跟她们一起吃晚饭。”
 
  或者——
 
  “宋先生,请问你知道麦当劳是什么吗?”
 
  “……吃汉堡的地方。”
 
  “错,那是小朋友的圣域!”
 
  “圣域?”
 
  “小朋友最喜欢到麦当劳去摸摸麦当劳叔叔,吃麦当劳的垃圾食物,搜集麦当劳儿童餐的玩具,顺便在那边和别的小朋友『交际』……”
 
  “交……交际?”
 
  “大人可以有交际,小孩子为什么不可以有?”
 
  “……我懂了,以后假日我都……”
 
  “喂喂,你没注意听我说吗?我说麦当劳吃的是垃圾食物,你干嘛假日都带她们去?一个月去一次就够了!”
 
  “好,我了解了,我会一个月带她们去一次。”
 
  又或者——
 
  “宋先生,请问你会不会到7-11买东西?”
 
  “不常去。”
 
  “这样啊……没关系,你公司里的职员一定常常去,喏,我跟你说,现在7-11购物满77元就送一个小叮当磁铁,基本型有三十六种,隐藏版六种,春夏秋冬隐藏版四种,限量版的七夕情人节和父亲节各一种,这次是用搜集板或搜集册还不确定,不过你可以先开始搜集小叮当磁铁,如果你不常去7-11,就叫你的职员帮你搜集,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搜集到三份了,OK?”
 
  “……”
 
  “我知道、我知道,让你要求职员们帮你搜集小叮当磁铁,不用说,你一定很尴尬,可是我保证,只要你把搜集齐全的小叮当磁铁送给菁菁她们,她们一定会马上把你推上『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的荣誉宝座!”
 
  “……我一定要那么伟大吗?也许我做个平凡的爸爸就够了?”
 
  “噗哧!”
 
  “……”
 
  “对不起!”
 
  “不要紧。”
 
  “随便啦,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罢了,爱听不听随你!”
 
  “……再考虑一下,我想我最好接受你的建议。”
 
  甚至有一回,他们还谈得相当深入——
 
  “听说你太太昨晚又喝醉了?”
 
  “是,但这回我没有让她伤害到孩子。”
 
  “我知道,只是……只是……”盼盼呐呐地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呃,我是想请教一些私人问题,你可能会觉得很唐突,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
 
  “你问吧!”
 
  “真的可以问?”
 
  “但我不一定回答。”
 
  “OK,那我就问了……”正想开口问正题,忽然听见有人开门要进图书室里来,盼盼抬眸往前瞄,原来是体能老师,她忙对体能老师挥挥手,指指贴在耳畔的手机,体能老师会意,在额上比了一下抱歉的手势后即转身出去。“呃,你太太会常常暍醉,是心情不好吗?”
 
  “不,恰好相反,她是心情太好了,才会喝一整天。”
 
  咦?心情太好了?
 
  盼盼感到有点啼笑皆非地放下手机来看一眼,再放回耳旁。“她真是……与众不同!”
 
  “不,很多人都如此。”
 
  “那我可不懂,我又没喝过酒。”迟疑一下。“其实……其实我是想说孩子有亲生父母在身边是最好的,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说服你太太回到家庭里来吗?”
 
  “……”
 
  “对不起,我想我问得太超过了,你不必……”
 
  “佩珊,我太太,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她,但她母亲和我母亲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因此在她父母相继去世之后,我母亲便收留她住在我家,没想到她一开始便处心积虑的讨好我母亲,在我母亲面前成功的扮演出一个柔顺乖巧的女孩子,又『偷偷』告诉我母亲说她爱我,因此,在我母亲证实罹患癌症之后,为了让我母亲安心开刀养病,我只好顺从母亲的希望和她结婚……”
 
  “不敢相信,现代人竟然还会如此愚孝,真是稀有动物!”盼盼喃喃道。
 
  “你说什么?”
 
  “嗯?啊,没什么、没什么,请继续!”
 
  “一年半前,我母亲过世之后,佩珊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
 
  “真面目?”难不成她是男人?
 
  “佩珊并不爱我,更不想做妻子、做母亲,她只不过贪图宋太太的身分能带给她的好处罢了。”
 
  “可是,你们生了三个孩子……”不想做母亲的人会连生三个孩子?
 
  最好不要告诉她那三个孩子是从垃圾桶捡来的!
 
  “她是特意做给我母亲看的,而我母亲也相信了她,认定她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好女人,因此在去世之前一再交代我要好好爱护佩珊,绝不可以遗弃佩珊,这就是佩珊的目的,佩珊知道我绝不会违背我母亲的遗言。”
 
  “但你不是说……”要和她离婚?
 
  “的确,为了我母亲的遗言,也为了孩于,我一直在容忍她,可是从半年多前起,她开始会伤害孩子……”
 
  “为什么?”盼盼脱口问。
 
  “她以前不会喝酒,但我母亲去世之后,她天天出去玩,也学会了喝酒,喝醉酒的人有很多种,她是那种一喝醉就出现暴力倾向的人。”
 
  跟她爸爸一样!
 
  “Shit!”盼盼忿忿咕哝。
 
  “一旦她开始伤害孩子,我就无法容忍了,我相信我母亲若是在世,她也无法容忍。”
 
  “说得也是,对孩子而言,亲妈妈能陪在身边固然是最好的,不过如果是会伤害孩子的妈妈,我想还是离得愈远愈好。可是……”盼盼迟疑一下。“你太太愿意签字吗?”
 
  “……我正在设法。”
 
  换句话说,宋太太不肯签字,所以他必须想其他办法迫使她签字。
 
  真是辛苦,错误的婚姻带给人的痛苦实在是数不清,在这种时候,不管是对大人或小孩,分开反倒好。
 
  但若是有一方坚持不肯分手的话,麻烦就大条啦!
 
  有人说小孩子是世上最可怕的怪物,这话一点也没错,只要把他们放在适当的环境中,他们就会自己发展成一种肉食性的野生动物,倘若父母没有足够的勇气、毅力与觉悟的话,早晚会被他们逼得吊面线、撞豆腐。
 
  就拿菁菁和蓉蓉来说好了,那两个原本畏畏缩缩,只会缠着盼盼撒娇的小可怜,不到两个月就荣登幼稚园“最有创意的捣蛋鬼”排行榜,成就的丰功伟业连大人都自叹不如,难怪最近老师们都开始闹偏头痛,天天拿百服宁当糖果吞。
 
  “菁菁,老师有给你两张图画纸了,为什么你要画在程明的衣服上呢?”
 
  “可是老师,我昨天看电视,人家也在衣服上画画,为什么我不可以?”
 
  问得好,人家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盼盼哭笑不得的和美术老师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只好各自分开去头痛,苦思该如何向菁菁解释,当她尚未成为名设计师之前,画在别人衣服上的图都不会受欢迎,要画最好画在她自己身上。
 
  她自己绝不会抱怨自己的“设计”不好看。
 
  “我想她们是在发泄从妈妈那儿受到的委屈,”只有园长老神在在的要求老师们有耐心一点。“要导正她们这种行为是急不得的,不然很容易引起反弹,那时可就更不好纠正了!”
 
  又是那个家暴妈妈!
 
  真是可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臭骂那个自私又狠心的臭女人一顿,最好能骂醒那个女人,不行的话,出出气也好。
 
  不过近期内可能没有这种机会,因为她即将开学了。
 
  “童老师,园长说你下个星期就不来了,是不是真的?”菁菁可怜兮兮的仰起小脸儿,扯着盼盼的裤管问。
 
  盼盼蹲下去亲亲她。“童老师也要到老师的学校去念书了嘛!”
 
  菁菁吸吸鼻子,小嘴儿往下垂。“那菁菁和蓉蓉怎么办?”
 
  盼盼笑了,“喏,老师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把小菁菁转向美语教室。“你只要去缠死夏老师,保证她会比老师更疼你喔!”
 
  要认真说起来,其实夏馨雨才是幼稚园里最受欢迎的老师,因为她比盼盼更有耐心,脾气更好,而且十分温柔,是个“好妈妈型”的老师,而盼盼只是个很疼爱她们的大姊姊,对小孩子来讲,妈妈的等级自然比大姊姊的等级高多了。
 
  但由于一开始是由盼盼主动去安抚菁菁和蓉蓉,她们也就很自然的依赖着盼盼的关爱,而忽略了其他老师的善意。
 
  “真的吗?”菁菁怀疑的歪着小脑袋。
 
  “老师要是骗你,就让老师变成小兔兔!”盼盼举着手发誓。“不用怀疑,夏老师最喜欢小朋友了,可是她自己没有小孩,所以啊,只要你去缠着她,她一定会把你当成她自己的孩子,像妈妈一样很疼、很疼你喔!”
 
  “夏老师为什么自己不生宝宝?”
 
  “因为夏老师生病,不得不拿掉子宫。”
 
  “子宫?”
 
  “就是怀宝宝的地方。”
 
  “喔。”菁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子宫,夏老师就不能生宝宝了?”
 
  “对,所以夏老师一定会很疼你和蓉蓉的。”
 
  老实说,当盼盼这么劝说菁菁的时候,并不很肯定菁菁会按照她的话做,但事实再一次证明,小孩子果然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怪物,不,生物,不到两个星期,菁菁和蓉蓉就很顺利的把依赖她的感情转移到夏馨雨身上去了。
 
  “大嫂,菁菁和蓉蓉没问题吧?”
 
  “放心好了,她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提到你了。”
 
  “哼,善变的孩子!”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在听到夏馨雨的回答之后,盼盼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很奇特,正面负面都不去想,偏偏要给你想到最不可能的旁门左道去,她最怕的就是菁菁认为她“背叛”她们了。
 
  但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有人找她“报仇”了吧?
 

第3章
  清早,盼盼一踏出卧室便看见哥哥童秉仁从他的房里出来,下禁讶异万分的停下脚步。
  “哥,你干嘛那么早起来?”
  “今天要出差。”
  童秉仁是个忠厚老实的男人,为人脚踏实地、诚恳务实,六年前盼盼的妈妈再婚时,坚持不愿意带只拖油瓶去装潢新家的厨房,他便义无反顾的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盼盼才免于流落街头成为一代扒手。
  真可惜,不然她早就学得“一技之长”,天天做无本生意,削翻了。
  “啊,对喔,我都忘了!”盼盼拍拍额头,“那大嫂一定比你更早起来,啧,我还以为今天我最早起床的说!”她懊恼的走向厨房。
  童秉仁尾随在她身后。“盼盼,零用钱够用吗?”
  “够啊,”盼盼疑惑的回眸一眼。“干嘛这么问?”
  “你现在上大学了,总要买新衣服、鞋子什么的……”
  “高中毕业典礼之后,大嫂就硬抓我去扫街,连续血拚了三天,衣服、鞋子、配件,杂七杂八一大堆,还有肌肤保养品,一整套两万多,饶了我吧,人生短短几十年,别要我浪费时间在那种事上面好不好?”
  “那你也要跟同学出去逛街、看电影……”
  “我有到幼稚园打工啊!”
  “你自己赚的钱应该存起来。”
  盼盼不禁叹了口气,在厨房门口转回身来。“哥,你跟大嫂真的都很不上道耶!”
  童秉仁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我的同父异母哥哥,对不对?”
  “对啊。”
  “你大我十二岁,对不对?”
  “对啊。”
  “大嫂跟我毫无血缘关系,对不对?”
  “那当然,她是……”
  “这就是啦,”盼盼不满地嘟高嘴,“人家的同父异母哥哥都会欺负妹妹,年龄相差十二岁的兄妹会有代沟,大嫂也会排斥小姑,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那种滋味,好让我去跟人家说我好可怜呢?”她喃喃抱怨。
  童秉仁失笑,“你这小鬼!”他疼爱的揉揉盼盼的头发。“我每个月再加你五千元,不够再告诉我,恩?”
  盼盼对他吐吐舌头。“我已经是大学生,不是小鬼了!”
  童秉仁还想说什么,但厨房里先传来夏馨雨的叫声。
  “谁来帮我把稀饭端出去!”
  兄妹俩相对一眼,同时笑开来,一起挤进厨房里去。
  论亲情,其实血缘并不是最重要的,亲生的爸爸当她是私用出气筒,亲生的妈妈嫌她太多余,只有一半血缘的哥哥却给她双倍的疼爱,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嫂更宠她,说到底,只问肯不肯付出那份真诚的爱心罢了!
  “对了,盼盼,我注意到你都没有首饰呢,圣诞节我送你一条钻石项炼做礼物好不好?”
  “大嫂,我希望你说的是假钻。”
  “当然是真钻,虽然只有三十分,但样式十分典雅,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够了,我要离家出走!”她知道,大哥、大嫂是想补偿她曾受爸爸虐待的痛苦经历,但也别宠她宠得这样没天没理嘛!宠坏了谁负责?
  “对不起,我没兴趣。”
  盼盼用最平静、最清淡的语气第N次回绝,其实心底早就骂翻天了。
  除了在家里以及幼稚园之外,她出门在外向来是很低调的,总是独来独往不爱惹人注意,不是因为她孤僻,是习惯了,而且她也不打算在大学毕业之前交男朋友,三十岁以后再来考虑这种事还不迟,她是这么计画的。
  然而别人可不这么想,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就为了一心二用——一用混文凭,一用玩个痛快。
  特别是男生,大学整整四年,不泡两个马子来炫耀一下多没面子,反正也不一定要认真,想玩玩的,找那种爱玩的女孩子就对了,玩到床上都没问题,就算是想正正经经来一段也行,盼盼这种乖乖牌最合适,即使她一再拒绝,总是有几个不死心的家伙硬缠上来,以为只要够耐心打破她的矜持就可以把到马子了。
  “那去看电影……”
  “很抱歉,我没兴趣和任何人一起去吃饭、看电影、逛街或上KTV,麻烦你去找别人,不要再来找我了,谢谢。”
  而眼前这家伙可以说是死皮赖脸的代表性人物,资科系二年级的高材生林季劭,挺斯文的男孩子,却出乎意料之外的难缠,她也只不过是在新生报到那天向他问了一下学生活动中心在哪里,从此后就甩不掉他了。
  别说她现在根本没兴趣交男朋友,就算有兴趣,不来电的家伙谁理他!
  “童盼芸,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冷漠?”
  “冷漠?对你?”
  不,那不叫冷漠,那叫冷淡,而且她也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冷淡,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从国三那年开始,她早已习惯用冷淡隔开他人,以保护自己了。
  其实上小学时她是很活泼的,带动班上的活动气氛的总是她,但升上国中后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在她缺乏一般少女该有的正常发育,既没有胸部,也没有三围曲线,她甚至没来过月经,虽然她极力隐藏自己的异常,但到国三上游泳课时,一切就再也隐藏不住了,女同学们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男生,男同学们更是光明正大的当面嘲讽,讪笑她是阴阳人,那种伤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由于童秉仁是个大男人,不懂得该注意这方面的问题,盼盼自己也说不出口,致使她在国三、高一两年里饱受心理上的创伤,因而养成了她独来独往,在人群中也总是下意识避免他人注目的习性。
  直至她高一暑假时,哥哥童秉仁结了婚,细心的大嫂夏馨雨很快就注意到盼盼的不正常,这才带她去医院检查。
  然而,医生的诊断并不乐观。
  “要让她的第二性征发育并不难,但我必须先警告你们,她的问题在于中枢神经方面的异常,因此即使她的第二性征发育完全,想正常怀孕生子的机率依然十分渺小……”
  “多渺小?”
  “几乎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她跟不得下切除子宫的夏馨雨一样,注定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即使两年后,她顺利发育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青春少女,但月经始终爱来不来,多半都是三、四个月才来一次,有时候一年才来两次,证验了医生的诊断。
  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夏馨雨的两句话……
  “既然我们自己不能生,就把我们的爱心奉献给其他孩子们吧!”
  “可是如果他们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
  “不会的,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只要你是真心爱他们,他们一定能感受得到而回报你的!”
  事实证明夏馨雨的话是正确的,她对幼稚园里的孩子们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爱心,孩子们也回报给她最深浓的爱,不过一个暑假而已,她就成为幼稚园里最受欢迎的小老师。
  她很满足了。
  “你对我不算冷漠吗?”林季劭的声音始终温文,语气却有些懊恼。
  “不是冷漠,是没兴趣。”
  “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我?”
  “你听不懂吗?因为我没兴趣!”盼盼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林季劭凝视她片刻,忽地转身离开,盼盼不觉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甩脱他了。
  万万没想到林季劭不但没有放弃,而且将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困扰,这是她此时此刻所预料不到的,不然她一定不敢这么快就放下心来。
  该死心却不肯死心的人向来是最麻烦的!
  上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寒假开始了,但幼稚园是没有寒假的,盼盼照例又到幼稚园来打工,没想到头一天便让她撞上一件颇有趣的事。
  “终于,都走了!”送走最后一位家长和小朋友后,老师们几乎全瘫了。
  “不对,菁菁和蓉蓉还在游戏室里呢!”
  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是家长到幼稚园来接小朋友回家的时间,但菁菁小姊妹俩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因为她们宁愿待在幼稚园里。
  “啊,对喔,司机也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进去带她们出来!”盼盼正要转身,忽又停住,与其他老师们一样疑惑的望向刚走入幼稚园里来的女人,很陌生,从没见过。
  “请问这位小姐是?”夏馨雨上前问。
  那个女人倨傲的抬高下巴四十五度角,轻蔑的眼神缓缓扫过老师们。“我是宋太太,菁菁和蓉蓉的妈妈。”
  闻言,全体老师顿时一片哗然,满脸惊愕。
  原来这就是那位家暴妈妈周佩珊,菁菁她爸爸说得没错,他老婆确实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美丽耀眼、明艳夺目,是那种走在路上会惹得路人甲乙丙丁ABCD一起去撞车的大美人,偏偏这样美丽的外表下包裹的却是一颗自私无情的心,真教人惋惜。
  “呃,宋太太,你是来接菁菁和蓉蓉的吗?我马上去带她们来……”
  周佩珊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不必,我可没空管那两个小鬼!”视线又扫回去。“我要找一位夏老师,她在这里吗?”
  老师们两两相对一眼,下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到夏馨雨身上去。
  夏馨雨有点意外,但仍平静地往前站一步,并绽出温和的微笑。“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佩珊眯起了眼,以她所能最傲慢的姿态,盯住夏馨雨慢吞吞的从上看到下,再从下往上看。“原来你就是小鬼们不时挂在口中的夏老师,倒是看不出你会是个诱拐小孩的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说,你诱拐我的女儿到底有何居心?”
  夏馨雨笑容敛去。“对不起,宋太太,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周佩珊不屑的眼神斜斜的飞过来。“如果不是你有意诱拐那两个小鬼,那两个小鬼为何成天夏老师长、夏老师短的,尤其是菁菁,我不过说她几句,她竟敢回嘴,说夏老师比我这个亲妈妈好上一百万倍!”
  原来是菁菁。
  夏馨雨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你说什么?”周佩珊愤怒的提高了声音。
  “我说菁菁讲的是事实,”夏馨雨依然保持着冷静而从容的态度。“你是菁菁的亲妈妈又如何,试问你可曾真心真意的爱过她一秒钟?可曾真心真意的关心过她一秒钟?没有,你从没有真心诚意的对她付出半点爱心,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藉酒装疯打她、骂她,我要说,你根本没有资格做菁菁的妈妈!”
  “你……你……”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幼稚园老师竟敢当面指责她,周佩珊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面对张牙舞爪的周佩珊,夏馨雨毫不畏惧。“就凭宋先生把菁菁和蓉蓉送到我们幼稚园来,她们姊妹俩就是我们的责任!”
  周佩珊美眸骤睁。“我明白了,你是看上了我的丈夫,想用疼爱他的女儿来讨好我丈夫,被我说中了吧?哼哼!真是变态,世上那么多男人你不去找,偏偏找上有妇之夫,你以为这种游戏很浪漫吗?”
  夏馨雨叹息着摇摇头。“难怪宋先生要和你离婚。”
  周佩珊僵了一下,尖叫,“谁告诉你的?”继而恶狠狠地转头四处张望,“是那两个小鬼,可恶,我非活活打死她们下可!”她拉高喉咙怒吼。“出来,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还下快给我滚出来!”
  见状,难得生气的夏馨雨也发火了。“你敢碰她们姊妹俩试试看,我一定会到社工局告你!”
  竟敢威胁她!
  这下子真的捅翻蚂蜂窝了,周佩珊老羞成怒的暴跳如雷。“你你你……你这个贱女人,我会让你后悔的!”旋即,她大声质问园长办公室在哪里,但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她只好自己到处找。
  绕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园长办公室,她直接闯进去,劈头便对满头雾水的园长“下命令”。
  “我要你马上开除夏老师!”
  园长看看随后而至的众老师们,再看回周佩珊。“请问你是?”
  “菁菁的妈妈。”
  “原来是宋太太。”园长恍然大悟,再瞄一下夏馨雨,表情变得很奇怪。“不过很抱歉,宋太太,恐怕我没有办法开除夏老师。”
  “为什么?”
  “我可没听说过员工可以开除雇主的。”
  周佩珊呆了呆。“雇……雇主?”
  “是的,宋太太,这所幼稚园是属于夏老师的,我只是她聘请来管理幼稚园的园长而已,请问你要我如何开除夏老师?”“……”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只有周佩珊那张又黑又青的脸很值得欣赏一下,找不到可以下去的台阶,她只好放话说不让菁菁和蓉蓉到这所幼稚园来了,然后自己滚出幼稚园,连自己的女儿都“忘了”,直接坐上轿车命令司机马上开车离去。
  “妈妈讨厌我们,我们也讨厌妈妈!”
  夏馨雨闾声回眸,见菁菁和蓉蓉手牵手站在她身后,她蹲下去,不知如何安慰她们,只好一手一个抱住她们。
  “但老师最喜欢你们了!”
  “菁菁也最喜欢老师了!”菁菁靠在她肩上呢喃。“老师,爸爸说要和妈妈离婚呢!”
  “我知道,你告诉过老师了。”
  “那,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之后,老师可以做我妈妈吗?”
  夏馨雨愣了一下,惊讶的推开她们,见菁菁一脸正经的表情,不由哑然失笑。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老师也结婚了。”
  “老师也可以离婚啊!”
  “……”
  夏馨雨啼笑皆非的直翻白眼,一旁,盼盼爆笑如雷,差点摔倒。
  她们都以为菁菁只是心血来潮随便说说而已,才六岁的小鬼对这种事又能理解多少,搞不好一转头就忘了,或者离开幼稚园就不记得了,最多隔个一天两天之后也会忘掉。
  没想到菁菁不但认真的不能再认真,而且一直没忘掉,隔天没忘,一星期后没忘,一个月后没忘,一年后也没忘……
  下学期开学了,盼盼依然没有机会碰上菁菁她爸爸,也没有再打手机给他,因为她选修了所有可以选修的课,功课很紧。
  再加上那个不懂何谓死心的林季劭,原以为他放弃了,不料下学期他更是紧迫盯人,打死不肯放过她,每当他比她早没课,他就会跑到她的教室来站岗,说是不让他请吃饭、看电影,那送她回家,途中聊聊天也好。
  缺大脑的家伙,谁要跟他聊啊!
  可是她拒绝她的,他照“送”不误,反正路又不是她家的,他为什么不能走?他刚好跟她走同一条路,她又能拿他怎样?
  是是是,她是不能拿他怎样,她逃总可以吧?
  结果他的穷追不舍连半只蚂蚁也踩不到,只害得她一上完课就得开始苦练脚力,活像在忠孝东路摆地摊的一样到处乱窜。
  她是摆地摊的,林季劭是“警察”,摆地摊的一见到警察,不逃之天天才怪!
  “真是不敢相信,到底是怎样?”课堂即将结束,见他又出现在教室门外,她一边暗觑逃亡路线,一边咕咕哝哝,抱怨抱怨。“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只会使我更讨厌他吗?”
  显然他是不知道。
  好吧,他守前门,那她就从后门落跑,又开始马拉松大逃亡,一路逃出教室、逃出明德大楼、逃出学校大门,回头看,他竟然紧追在后,她只好继续跑,不敢停下来等公车,下班时间计程车已载客者居多,也轮不到她来一秒钟招车,两秒钟上车,三秒钟开车,除了靠自己的两条腿,没有其他逃亡工具了。
  跑跑跑、跑跑跑……喘喘喘、喘喘喘……会死掉,她真的会死掉!
  跑过和平东路,转入敦化南路,继续跑跑跑、喘喘喘,终于,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但他仍在后面,没有其他选择,注定前方不远处的远企购物中心,她埋头冲过去,希望在里头绕几个圈就能够甩掉后头那支强力雷达追踪器。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
  “应该甩掉他了吧?”
  贵宾厅外,盼盼扶着柱子一边喘,一边紧张兮兮的东张西望,心想林季劭若是敢再跟来,她一定要甩他一巴掌。
  虽然她不是立法委员,没有动粗的习惯,但既然那家伙是外国人,她跟他讲国语都讲不通,要让他彻底了解她有多么厌恶他的紧追不舍,想来想去也只剩下这个办法下文明人的沟通方式他不接受,原始人的暴力应该可以打醒他了吧?
  就在她如此下定决心的刹那间,冷下防的,有人拍拍她的肩。
  “请问,你是……”
  倘若是早一刻,或者晚一刻,情况也许不会那样尴尬,但偏偏就是在这不幸的一刻,当她满肚子火随时准备点火引爆的这一刻,某人不开眼的引燃了她这座火药库,她立刻回身一巴掌飞出去,啪的一声正中目标,清晰又响亮。
  “不这样你就是不懂是不是?”可恶,真的跟来了,她连气都还没喘过来呢!
  然后,她目瞪口呆的傻住,对方也瞠目结舌的呆住,空气冻结了,永恒的时间不再流动,地球在这一瞬间停止运转,宇宙陷入最大的危机之中。
  她希望自己当场嗝屁!
  就算她是瞎子,也分得出眼前无辜挨了她一巴掌的人绝不是那个猪头林季劭,虽然两人同样都是斯文型的人物,同样高高瘦瘦的,但眼前的男人举止雍容、成熟稳重,不仅五官容貌比林季劭俊雅,也比林季劭多了一份非凡的气质,不是林季劭那种小鱼小卡比得上的,而她居然甩了人家一巴掌……无缘无故……
  谁来可怜可怜她,马上给她一枪吧!
  但是没人有那闲情逸致可怜她,就算有,一般人也不可能拥有枪,所以大家都装作没看到,让她自己一个人愣在那边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对方先出声打破这份尴尬的静默。
  “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一出声,盼盼猝然回神,四处飞散的魂魄咻一下自动回身,好不容易又凑回完整的一个人,慌里慌张的抢着低头道歉。“打错人了,我打错人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们又不认识,怎会故意打你呢,对不对?”
  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她满脸通红,不断弯腰敬礼,没注意到对方瞳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不过这不能当作借口,无缘无故被陌生人甩一巴掌,不用说,你一定很火大,虽然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打人,打的还是不认识的人,呜呜呜,真是糗到毙,好想死!”她垂头丧气的直叹气。“算了,我没话讲,你说吧,要我如何赔罪、补偿都可以……”
  “不用,不过你……”
  “真的不用?太好了,您真是大人大量,感恩!感恩!”她几乎洒下一池羞愧的泪水。“既然不用补偿,那我先走了,再说一声对不起,谢谢你的宽宏大量,掰掰!”话落,转身溜之大吉,一逃三千里,不给对方后悔的机会。
  而那个倒楣的男人也没有阻止她,兀自凝着双眸,怔怔的目注盼盼一溜烟不见人影,若有所思。
  她不认识他?
  “乔楠,那女孩子是谁,竟敢甩你耳光?”后面,另一个男人狐疑地问。
  “幼稚园的老师。”话落,倒楣的男人若无其事的转身要回到贵宾厅里。
  “但是……”
  “我们先处理工作,其他问题不用你管!”
  “你要带着脸上的巴掌印见客户?”
  “……”
  至于匆匆逃离犯罪现场的盼盼,一路逃到三楼,一边对自己发誓绝不再打人了,谁知才拐个弯,蓦见林季劭惊喜的迎面而来,马上忘了两秒钟前发下的誓言,甩手又是一巴掌出去。“都是你这只猪头害的!”然后,扬长而去。她发誓,以后再也下打人了!
  品尝过挨巴掌的滋味,林季劭果然不再来找盼盼了,也因此,当这日最后两堂课的教授请假,她才有机会跑到幼稚园去“探班”。
  “大嫂,不对,夏老师,我来了!”
  “咦?你怎么来了?”刚送走一对母子的夏馨雨意外的睁大眼。
  “教授请假嘛!”盼盼朝教室那边望过去。“现在不是自由活动时间吗?干嘛大家都躲在教室里?”
  “菁菁把她爸爸带她们到日本玩的照片拿来,大家正在看。”
  “真的?我也要看!”盼盼兴致勃勃的走向教室。“看来她爸爸很听话嘛!”
  “听话?”
  “我要他有空就带孩子到处玩玩,增进亲子之间的感情。”盼盼得意洋洋的一边说一边进入教室。“嗨,小朋友们,有没有很想念老师啊?”
  她一招呼,小朋友们马上表现出最热烈的情绪来迎接她,逗得她满心欢喜,志得意满,笑闹一阵后,她瞥见刚刚大家聚在一起的小桌子上摊着一本相簿,马上好奇的凑过头去看。
  “菁菁,这就是你爸爸带你们到日……咦?”话问一半,她两眼发直的瞪住相簿,说不下去了,傻了片刻,她才勉强咽了口唾沫。“菁菁,这……这是……”
  “我爸爸!”菁菁得意的炫耀。
  “你爸爸?”盼盼不敢置信的溢出悲惨的呻吟。“喔,上天对我真残酷!”早知道不看了!
  夏馨雨在一旁闷笑下已。“认出他了?”
  她想哭!“对……咦?”大嫂怎么知道?
  夏馨雨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上星期宋先生打电话来问,是不是他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碰上他竟然说不认识他?”
  盼盼呻吟得更大声,想撞墙。“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想看看下次你们碰面时,你会是什么反应?”
  “可恶,我要跟哥说你欺负我!”盼盼啼笑皆非的道。“宋先生还说什么?”
  “没有,我解释过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然后我们就谈到菁菁念小学的事了。”
  “他没有生气?”
  “没有啊,只不过不认得他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幸好,他没有说出她甩了他一巴掌的凶案,不然她一定会被枪毙!
  “我想我最好打个电话向他道歉。”
  “菁菁说他到美国出差,可能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好吧,我晚几天再打。”盼盼偷偷松了口气。
  可是,逃得过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她以为起码可以拖到半个月之后再面对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场面,没想到不过四天后,他们又碰上了……
  “不可思议,他又来干什么?”
  犹豫一下,盼盼才背起背包,走出教室,这回她没躲,倒是右手已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再度出击有人就是比较迟钝,需要多“教训”几次才懂。
  “一次还下够吗?”
  林季劭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苦笑。“够了,一次就够了!”
  盼盼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那你还来干什么?”
  “我……”林季劭眼帘半垂落。“只想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坐下来谈谈,一个钟头就够了,如果还不行,我就放弃,不会再来找你了!”
  一次就彻底解决?
  “好!”盼盼很爽快的应允了,为了永远撇开这家伙。
  “这里不好谈话,我们先离开学校?”
  “可以。”
  于是,他们离开了学校,但盼盼怎么也没想到,林季劭竟然会带她到远企购物中心的贵宾厅。
  是怎样?他要显示一下他家很有钱吗?那也不必回到“凶案现场”嘛!
  盼盼暗暗呻吟着随他进入贵宾厅,选了远远的角落坐下,点两杯花茶,然后,相对无语,她在混时间,他在思考如何开口。
  “呃,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讨厌我?”
  “原本我并不讨厌你,”盼盼坦承。“是你死缠着我,使我无法不讨厌你!”
  林季劭眉头皱起来,喃喃自语,“但是他说这是最好的方式呀!”
  “他?”盼盼两眼微眯。“不会是有人教你用这种白烂招数的吧?”
  林季劭老实点头。“我们系上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同学,我借他笔记,他就教我如何追女孩子。”
  盼盼哭笑不得。“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可以用同一种招数的!”
  “那你呢?”林季劭忙问。“我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追求你?”
  盼盼的眸子又眯起来了。“请你告诉我,不是你那个同学教你先把我骗出来,再想办法套我的话?”
  林季劭有点尴尬的飞开双眼,不敢看她。
  “Shit!”盼盼捂着额头,低吟。“上当了!”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试试看?”
  盼盼深深吐出一口气,决定趁这机会跟他说清楚也好。
  “首先,我不打算在三十岁以前交男朋友;第二,我是很重视感觉的人,没有感觉就没有未来;第三,试试看这种事是很不可靠的,多半会造成纠缠不清的后果。综合以上三点,所以我不想给你任何机会,明白了?”
  林季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如果我说我明白了,但不打算放弃呢?”
  “你欠打?”盼盼挑着眉威胁。
  “我不怕。”林季劭平静的接受她的威胁。
  “死缠烂打是最无意义的招数!”
  “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招数。”
  “Shit!”盼盼低咒。“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哥哥不准我在大学毕业之前交男朋友呢?”
  “你哥哥?”林季劭怔了怔,皱眉。“现代人……不会吧?”#p#分页标题#e#
  见状,盼盼暗喜在心,猜想他那种人必定很重视家人的意见,果然没错!
  “为什么不会?我是我哥哥带大的,他自然特别保护我!”
  “但是……”林季劭迟疑着。“他不可能都不让你交男朋友啊!”
  “大学毕业之前不可以,”盼盼加紧努力。“毕业之后才可以。”那时候林季劭应该去当兵了,就不信他敢逃兵来穷追她!
  林季劭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不相信,不然你一开始就会说出来了。”
  呿,他也不笨嘛!
  “难不成要我哥哥当面赶你?”她有点焦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相信。”林季劭居然也承认了。
  盼盼差点又甩出第二,不,第三巴掌,唉!她的暴力倾向愈来愈严重了,都是眼前这个猪头害的。
  她到底该如何让他gameover呢?
  就在她努力和暴力冲动对抗之际,两眼无意识朝门口瞥去——又有几个西装毕挺的客人进来了,继而——呆!不会这么巧吧?
  然而,世上的事偏就有这么巧,当那双深邃的眼对上她,并对她微微颔首示意时,她顿时涨红了脸,猛然躲开脸去,又开始呻吟了——鬼月还没到,她就开始撞鬼了吗?
  不过,她的呻吟才刚吐出半声,匆地脑际灵光一闪,一个绝妙好主意浮上心头,不假思索立刻跳起来。
  “等我一下!”
  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刚坐下的鬼,不,男人,扯到一旁。
  “宋先生,帮个忙?”
  “呃?”
  “客串一下我哥哥!”
  “咦?”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就把他拖到林季劭面前。“喏,我哥哥!”再转向男人,若有似无的挤挤眼。“哥,告诉他,你不准我在大学毕业之前交男朋友!”
  男人瞄她一下,再对林季劭沉稳的点点头。
  “我希望盼盼先专心在学业上,之后再交男朋友也还不迟。”
  真厉害,一点也看不出破绽,果然是奸商!
  盼盼安下心来,转头看林季劭,差点失声笑出来,林季劭的意外与慌张很明显的写在他脸上,分明已屈服在男人的气势之下,虽然想挣扎,但年轻人怎么拚得过成熟男人的魄力,不到三秒钟就支离破碎的败下阵来。
  “我……我不会妨碍她的学业,还可以帮助她!”抗辩就像小猫咪一样无力。
  “如果你对她有诚心,请等她大学毕业,那应该不算太久吧?”
  “我当然有诚心,但……”
  “那就有耐心一点等吧,在她毕业之前,别再来骚扰她了,嗯?”语毕,男人即揽住盼盼的肩头转身走人,经过适才的座位前,仅向另一位满面诧异的男人点了一下头,旋即伴同她离开贵宾厅。
  “等等,你不是还有朋友……”
  “我先交给我的助理负责,待会儿再回来。”
  交给?
  他用什么交,拿什么给,她怎么都没看到?
  “呃,宋先生,我……”
  “我叫宋乔楠。”
  盼盼怔了一下,不错的名字,可是,告诉她做什么?
  “宋先生,我很抱歉,那天……”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宋乔楠轻描淡写的打断她。“我先送你回去,改天再请你去喝杯咖啡?”
  “……好。”她甩了他一巴掌,他不但不怪她,又帮了她忙,她能说不吗?
  “那么,你的手机号码能给我吗?”
  不知为何,盼盼总觉得他要她的手机号码并不是那么单纯,但一时也想下出有什么不对,更不好拒绝,只好乖乖给他。
  “我会跟你联络。”
  一句应酬似的话,听上去却好像誓言般慎重,就好像他的眼神,不经意间透着几许说不出的深意,使她不禁忐忑起来。
  她可不可以把手机号码要回来?

第4章
  那天之后,宋乔楠一直没有和盼盼联络,听夏馨雨说,菁菁她爸爸又到欧洲去出差了。直到五月中,宋乔楠才打手机和盼盼约时间见面。
  伫立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门前,盼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踏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次的见面很古怪,也许是因为她想不出他会找她出来喝咖啡的原因吧。
  “童老师,那位同学还在骚扰你吗?”饮料送来后,宋乔楠先行开口询问。
  盼盼认真想了一下。“应该算是没有吧。”
  宋乔楠挑了一下眉。“应该算是?”
  盼盼耸耸肩。“他没有再来找我,但他的同学却不断出现在我四周观察我,我想可能是他还不打算放弃,但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宋乔楠颔首,表示理解了。“有需要帮忙,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譬如再打他一巴掌,或者冒充她哥哥吗?
  盼盼皱皱鼻子,“希望不会有那种时候。”再注定宋乔楠。“你自己呢?问题解决了吗?”
  宋乔楠摇头。“我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可是……”盼盼欲言又止地瞅着他。菁菁说她妈妈有很多男人,这……”
  宋乔楠瞥她一眼。“是事实,佩珊在雯雯出生三个月后就开始到外面找男人,她喜欢狂野型的男人,但她很聪明,总是很小心,让人抓不到确切的把柄,要告她通奸就必须有确实的证据,我没有。”
  盼盼想了一下。“但你太太伤害过菁菁好几次,这也不行吗?”
  “那种事并没有判定基准,以我的律师的专业意见,他说还不够,而且现在佩珊也谨慎多了,即使我不在家,她也不敢再对孩子们下手了,可是……”宋乔楠抿了一下唇。“她换了另一种方式伤害孩子……”
  “什么方式?”
  “根据张嫂——我家的管家,她说佩珊对孩子们说她们的亲生父亲是帮派份子,所以她们是坏胚的种;有时候又说她们的亲生父亲是牛郎,所以她们是烂胚的种;”宋乔楠的声音愈说愈低沉、愈冷硬。“后来又说她们的亲生父亲是她们已去世的外公,甚至说她们是捡来的……”
  盼盼惊喘。“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孩子?”
  “她讨厌孩子,因为孩于一日日长大,就表示她的青春正一日日离她远去。”
  “每个人都会老的呀!”
  “她知道,所以更不能接受。”
  “她真是……”盼盼咬着牙。“变态!人在福中不知福!想想有多少女人想要孩子却不能如愿,她却……”
  “我知道,夏老师吗?菁菁告诉过我。”
  盼盼垂眸望住面前的葡萄汁。“我也是。”是她告诉菁菁那件事的,她有责任陪大嫂一起承受异样眼光。
  “你?”宋乔楠吃惊的睁大眼。
  “医生说我只有百分之一的生育机会。”盼盼撇了一下嘴。“百分之一,多渺小,等于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宋乔楠目光深沉的凝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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