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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造物主

来源:网络 时间:2017-08-05 15:14
  《最后的造物主》序  给你“脊梁发冷”的兴奋  茫茫宇宙,人类从何而来?  究竟是亿万分之一可能性下的巧合,还是“造物主”的恩惠?  神创论、亚洲起源论、大海起源论、非洲多源论、非洲单源论、外星起源论……对于自己的出身,我们从未停止过假设,也从未停止过争论。  然而,在神创
茶水。
  鹈饲长出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看了水野一眼,把嘴附到丁戈的耳边,小声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丁戈听完,想了想,问道:“报警了没有?”
  “还没有,我这就去。”
  “等一下,现在可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
  “为什么?”菊代和鹈饲异口同声地问。
  “我不好跟你们解释,总之你们相信我就是了。”
  “对了,你们不上课,跑到这里干什么?”菊代盈子疑惑地问。
  “就干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干的事。”丁戈淡淡地答道。
  “我们没干什么!”菊代的脸红得像要喷出火来。
  “这不就是了嘛,我们也没干什么。好啦,我想先去看看尸体,你们回去上课,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明天一早都到我房间来,对了,再叫上那个神尾薰。”
  “我也要去吗?”水野问道。
  “当然,这事怎么能少了你呢?”
  丁戈打开库房的门,一闪身溜了进去。忽然,他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瞪着自己,心里一惊,忙伸手把灯打开。是体育老师远山杏次郎。
  “早上好,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今天早上来拿东西,刚一进来,门就不知怎么打不开了……”
  “是这样啊!”丁戈四下看了看,“这么说,你就一直待在这儿……有四个钟头了?”
  “是呀。”
  “没到处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我熟悉得很,能有什么好玩的?”
  “是吗?”丁戈走到角落里的大柜前,“我听说这里面有个挺好玩的东西,你知道吗?”
  “这里能有什么?粉笔而已。”
  丁戈打开门,里面果然整齐地摆着一盒盒的粉笔,这又让他吃了一惊。
  “这位同学,你是来拿东西的吧?真谢谢你给我解了困,我先走了,你拿完别忘了把门锁好。”
  “老师,”丁戈叫住远山,“你真的被关在这里四个小时,却什么都没看见吗?”
  “这还有假吗?”
  丁戈缓缓走到远山的面前,同时身子也挡在了他和门之间,双眼死死盯着远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撒谎!”
  远山杏次郎惊恐地看着丁戈的眼睛,额头上慢慢渗出冷汗。他后退了两步,忽然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喊道:“好吧……我看见了……死尸!太可怕了!我怕别人误以为是我杀了人……今天早上这里就我一个……我该怎么办……”
  “尸体呢?”
  “我不知道!我刚要逃,后脑勺就挨了一棒,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锁在这该死的地方,而尸体已经不见了。”
  “凶手怎么不杀了你再走?而只是打晕你?”
  “这一棍这么重,他一定以为我被打死了。”
  丁戈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装得尽管很像,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严重的侮辱。既然他以为你死了,那么在他看来这间屋子里就有两具尸体了,那他为什么只带走了长谷川的尸体?你说你一早进来就发现了尸体,可一个小时以前还有人在柜子里看见了尸体,也就是说,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你一直没有醒来,而凶手也一直在这里发呆?”
  “你是警察?”
  “我不是警察,”丁戈微微一笑,“你却也不是老师。”
  远山杏次郎怔了怔,瞳孔忽然变成血红色,沉声道:“你很聪明,但聪明人总是会死得比较早的。”说话间,一丝暗红色的黏液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杀人灭口?”丁戈冷笑道。
  远山杏次郎蓦地发出一声怪吼,向丁戈扑了过去。
  入夜,校园内一片死寂。
  库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两个人影将一只沉重的大口袋抬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被绊了一下,手一松,口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借着从门外洒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奇怪的是,他像是被人为地摆出了一种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出的幼稚可笑的奇特造型。
  “是远山!”一个人低声发出惊呼,“他死了!”
  “你肯定?”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丝毫也不惊讶,仿佛是在谈论一只死猪。
  “头被扭成这种角度,只能有一种解释——他的颈椎断了。”
  “说得好,不愧是生物系的专家!”伴随着一个懒懒的声音,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小野教授,反町教授,果然不出所料。”丁戈把手从开关上移开,顺便关上了门。
  “丁戈?!”
  “小野教授,”丁戈点了支烟叼在嘴上,“想不到你还真是言出必践啊,口袋里是长谷川的尸体吧?真的是活体解剖的吗?”
  “哼,远山是你杀的?”小野冷冷地看着丁戈道。
  “远山?只不过是被留下来对付我的傀儡而已。我对你们几个的事情已经感到厌倦了,赶快了结了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p#分页标题#e#
  第二天一大早,水野忠信、鹈饲阳正、神尾薰和菊代盈子敲响了丁戈的房门。
  “都进来吧。”丁戈睡眼朦胧地打开门。
  屋里一片昏暗,几道晨光自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墙的一边立着一个黄木大书柜,乱七八糟地堆着五六十本书,但从封面看去,大多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中文书。床和书柜之间夹着一张大实验台,上面摆了不少用培养液养殖的怪东西,像是动物园或科技展览馆展出的怪胎或连体婴孩,还有一大堆学校实验室里从未见过的仪器,看上去构造奇特且非常精密。
  “这是你的实验室?”水野忍不住问道,“在这儿做什么实验?”
  “什么都做,你对我的解剖技术感兴趣吗?”
  “不,我想你一大早约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解剖技术吧?”
  “你可真没幽默感啊!好吧,我们言归正传。”丁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三年前,在北海道山溪高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杀害了九名学生和四名教师。”
  “其中包括我的弟弟水野忠诚。”水野接口道,“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
  “因为我认为它与眼下发生的一系列凶案是同一个凶手。”
  “什么?!”水野一惊,“你发现他了?”
  “这个凶手很狡猾,操纵着三个木偶。”
  “木偶?”菊代奇怪地问道。
  “没错,或者准确地说,是人偶。”
  鹈饲眼前一亮,道:“你是说,凶手控制了三个人?抓到他们了?”
  “嗯,可全都死了。”
  水野冷笑一声,道:“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么?”
  “当然不是。”丁戈一笑,“神尾同学,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在女宿舍附近看到了奇怪的影子?”
  “是。”神尾怯怯地点点头,“我的朋友富野未莎也看见了。”
  “我第二天早上在现场找到了这个。”丁戈从实验台上拿起一个小瓶,往一个玻璃皿里倒出几滴红色的液体,然后他划着了一根火柴,往玻璃皿里一丢,只见一股火苗呼地腾起,随即熄灭,屋里立刻充满了一股刺鼻的香气。
  “啊!”神尾惊叫一声,“是……是那个东西!”
  丁戈点点头,解释说:“这种物质不属于酸与碱中的任何一种,而且无论强酸还是强碱都中和不了它强烈的腐蚀性,除了用火焚烧以外,它几乎不与任何化学试剂发生反应。”
  “这么说来,这东西不属于已知物质的任何一种了?”
  丁戈面向鹈饲道:“阳正,记得你第一次请我吃火锅时,在料理店看的那段关于陨石的报道吗?”
  “啊!是那块红色陨石?”鹈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块陨石曾经公开展览过,来自世界各国的无数游客都曾经用手触摸过它。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有可能沾染上了这种生物。”
  “等一下,”菊代打断了丁戈的话,“你管它叫……生物?”
  “是的,我想那应该是一种生物。”坐在角落里的神尾心有余悸地把生物课上见过的一幕讲了出来。
  “第一个受害者是奥村贵子。我做过调查,她虽然学习成绩优异,又是班长,但她家境贫寒,父母之间关系又极为恶劣,对她也非常冷漠。大家知道,染桂不是一所普通学校,这里的学生多数是富家子弟,她不止一次在日记里写道,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命运也是注定的。而那些富家子弟,即使不怎么学习,也自有家庭安排好以后的一切。所以,她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鹈饲和菊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愧和惋惜。
  “第二个受害者是长谷川。生物课上,小野教授曾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尝试一下解剖活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事实上,作家常常希望自己能成为作品的主角,同样,生物研究者往往也会对活体解剖充满向往——他们的潜意识中都有种职业所要求的特有的狂热。”
  “也就是说,小野教授真的……对长谷川做了……那样的事?”菊代回想起大柜子里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梁升起。“除了小野外,另外两个是体育老师远山杏次郎和化学系的反町教授。没有一种职业像教师这样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乏味的生活加上沉重的压力,使很多教师的心理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产生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戾气。人类本来就是一个心底充满各种欲望,却又被道德伦理层层禁锢的矛盾体,而这种红色生物,我们姑且叫它‘红体’,就是一种通过侵入大脑致使脑中枢混乱,继而使人达到亢奋的顶点,从而失去对自己欲望控制力的生物。”
  “天哪,这东西太可怕了!”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惊叫道。“这种生物最初就是为了控制某种平衡而……”丁戈忽然收住话头,顿了顿才说:“这种生物在人体内达到一定数量,就能完全破坏人的理智,数量再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彻底摧毁人类的精神,进而控制宿主的身体。但是,如果把红体的量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再辅以某种诱导的手段——比如催眠,就可以把人变成傀儡。”“你是说……”“没错,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人在操纵。水野同学,我说得没错吧?”“你这是什么意思?”水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丁戈。“我和你来这个学校的时间前后差不了多少,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香味,虽然很淡,却很独特。”“那又怎样?香水又不只是女人专用。”“有人会用‘红体牌’香水吗?”“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水野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问问盈子,我身上有没有这样的味道。”“这种香味在你身上只存在了几天而已,你是后来才认识菊代的,即便你们怎么亲热,她也不可能闻到这种味道。”“丁戈君!”菊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丁戈一笑,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鹈饲被你打伤,他无意中说到那家餐馆的服务生似乎跟你比较熟。我想你不会一个人到那么奢侈的地方去吃饭吧?于是就跟那个服务生聊了聊,他告诉我,你曾经跟另一个女孩在那里吃过几次饭,因为每次都聊到饭店打烊才走,所以他才对你印象深刻。”“忠信,你……”菊代难以置信地看着水野。“虽然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但这次你误会他了。”丁戈摆了摆手,“服务生所说的那个女孩看上去非常忧郁,而水野同学每次看上去都像是在劝她什么,我想那位女孩就是奥村贵子吧?”水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承认道:“没错,我是跟她谈过几次,那是因为我见她神情忧郁,就想开导开导她。”“你想开导她自杀吧?”丁戈把烟盒往桌子上一丢,“奥村自杀那天我就在现场,虽然摔得血肉模糊,但脑里的红体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在现场?你为什么不劝阻她?”神尾惊讶地问道。“自杀本来就是她的一种欲望,我无权干涉。再说,她不死,我又怎么能看见她脑中的红体?”丁戈冲神尾一笑,“在上个世纪有个叫乔舒亚·莱德伯格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曾说过,对于一种病毒来说,彻底消灭它的寄主是一场以重大牺牲换得的胜利,你怎么知道,死对她来说不是一种解脱呢?所以我说过,她虽不是我杀的,却是因此而死。”神尾张了张嘴,却发现他的话听上去虽然冷漠,自己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可是我为什么要劝她自杀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水野反问道。“因为你在做试验。在奥村身上取得成功后,小野、远山和反町都成了你下一步的试验品。也许就是那节生物课上的一句玩笑话,你发现小野内心有解剖活人的欲望,便用红体控制了他,然后使用催眠术让他劫持了长谷川。解剖实验的地点应该就在库房,而你,作为监控者,整个过程一直就在旁边监视和操纵!”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水野吼道,“这全是你凭空的臆想!”“鹈饲和菊代是在小野说了那句话的第二天上午在库房发现尸体的,而你前一天一直在教室里上课。也就是说,解剖只能是发生在当天晚上至转天上午这段时间。”“既然有这么长的时间,我为什么要在库房留到转天上午,难道我就不怕被人发现吗?”“第一,小野终于达成了心愿,这次解剖对他是一种享受,就算有你在一边催促,也得花上几个小时时间。第二,解剖完成,你把小野打发走以后,得把现场打扫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和气味,因为你知道早晨会有一批英语磁带送到库房,等送磁带的人走了以后,差不多也快到上课时间了,这时你赶回教室,而小野第一节课也会准时出现在另一个班的讲台上,这样即便别人发现了尸体,也会认为尸体是在上课以后被藏进库房的,你们就都有了不在场的证明。可惜,你没想到的是,鹈饲和菊代竟然会撞了进去,仓促之下,你只好带着尸体躲进角落的柜子里。鹈饲,请你回想一下,当时尸体是怎样的?”“是……是站在柜子里的。”那一幕鹈饲可是终身难忘的。“那个柜子很大,可为什么尸体站立着呢?就因为柜子里有两个人。柜子在角落里,一扇门被其他杂物挡住了,只有一扇门可以开,于是你藏在里面,把尸体放在外面。普通人在如此恐怖的情景下,绝对没有胆量再把头探进去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别人。水野同学,请你转个身,让大家看看你的后背!”“我背后?”水野诧异地问,“我背后能有什么?”丁戈拉着水野来到一簇阳光下,用手指在他黑色的校服上轻轻弹了几下,一些粉末应声而起。丁戈指了指落在实验台上的白色粉末,问道:“这些应该是粉笔灰吧?”“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呀!”菊代说道,“他和我共同负责校园里的黑板报呢!”“那你们上一次更新黑板报是什么时候?”“大概……大概四五天以前吧。”“一件衣服如果穿四五天不洗,就会有味道了吧,水野同学你从来不出汗吗?”丁戈冷笑一声,又用手指弹了弹他胸前的衣服,“瞧,胸前什么都没有。菊代,你的水野是用后背写板报的吗?”菊代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水野。“早在几年前课堂上就不用粉笔了,除了黑板报需要使用外,就只有一个地方有粉笔,那就是库房。你没想到藏身于柜子中,后背却蹭上了粉笔灰吧?”说着,丁戈的手指在水野后背又上下弹了几下,“瞧瞧,白的,红的,蓝的,摆放得非常整齐嘛!”水野转身拨开丁戈的手,吼道:“鬼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难道这就能证明我杀了人吗?你太天真了!请问如果我藏身在柜子里,又怎么可能比菊代他们先回教室呢?难道我会飞吗?”
  “对呀,”菊代也不解地问道,“我们一出来,就急匆匆地跑回教室,况且那是回教室唯一的路呀!”“水野同学虽然不会飞,却会钻洞。我顺便也给神尾同学解释一下‘夜半鬼手’的事情。”
  丁戈弯下身,从实验台下捧起一大块砖。“这块是我从神尾宿舍外的死胡同里找到的废砖,跟砌那堵墙的砖是一模一样的。”说着,他把砖放在实验台上,又拿起装有红体的小瓶,小心地将瓶中的黏液在砖上淋了一个圆圈。“好了,我之前曾经自己画过一张地形图,在等待的这点时间里,我给大家解释一下。”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片,展开放在桌上。“看,这是教学楼、办公楼、库房、体育器材室及神尾住的女生宿舍楼的位置。”丁戈指着图解说道,“图中实线标记的,是正常情况下要去库房所走的路线,也就是鹈饲和菊代昨天所走的路线。按理说,那也应该是唯一的一条路。但是,我在库房的桌子下面,无意中发现了一小摊红体……”
  说话间,实验台上的砖开始冒出白气,并发出“咝咝”的声音。“神尾,想起这个声音了吗?”“啊!”神尾惊恐地点点头,“那天晚上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片刻,白气和声音渐渐消失。丁戈把砖竖了起来,并起两根手指,往刚才滴过红体的圆圈中间一戳,坚硬的砖竟奇迹般沿着红体的位置分离出一个圆柱,从另一面掉了出来。“请看,我刚才说过,红体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如果把这个圆的范围扩大,就可以轻易地在墙上开一个‘门’了。”丁戈的手又回到图上,“从库房放桌子的角落,穿过体育器材室就可以到达神尾宿舍后面的死胡同。如果在这里开一个‘门’,一墙之隔就是教学楼最里面的楼梯。那条楼梯平时走的人就很少,如果‘门’开在楼梯后面,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看看,沿虚线走的这条路是不是要近上许多呢?所以,神尾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就是凶手在做‘门’。而第二次在窗上看到的,我想应该是长谷川的手,他试图挣扎呼救,可惜却被两个受了惊吓的女生当成了鬼。我在茶楼听到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就赶往库房,正好撞见远山杏次郎,本来任何人去库房都没什么奇怪,只可惜这位体育老师头脑过于简单,却撒了个非常非常拙劣的谎。到这个时候,如果再推不出整个事情的脉络,那就太侮辱我的智慧了。昨天晚上我想等的,本来是水野同学你,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小野和反町这两个傀儡。”
  水野冷哼了一声,道:“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罢了。我为什么要冒天大的风险,精心搞这一系列的阴谋呢?”“有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庭,祖父是战时的军人,父母是一家大公司的职员,三年前,他们与几位亲戚一起乘一辆小客车回老家祭祖。没想到,车高速行驶在北海道的公路上时,被一辆失控的山溪高中校车挤出公路,车毁人亡,只有那家的孩子因为学校有事没有去,幸运地逃过一劫。不久,山溪高中九名学生和四名教师被杀,与此同时,那个孩子也不知所踪。”“因为他们都曾经坐在那辆校车上,”水野长叹一声,眼中流下泪来,“因为他们在车里大笑大闹,分散了司机的注意力,才导致那场车祸。”“据我的资料提供,你曾辗转流离到了墨西哥,加入‘众神之戒’,直到最近才回到日本。这个邪教近来势力急剧扩张,教主声称正在进行超越人类想象的尖端科技研究,想必利用红体控制人类也是其中之一吧?”这时,窗外忽然警笛大作,菊代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看去,只见几辆警车开进院子,刚刚停稳,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就一拥而出,如临大敌一般围住了自己家的小楼。“丁戈,丁戈,”一条警探举着高音喇叭喊道,“你已经被包围了,希望你不要抵抗,立刻自首!希望你不要抵抗,立刻自首!”“瞧,”听到喊声,水野启齿一笑:“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推测,你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控告我,反而你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的麻烦。”“为什么是你?”鹈饲惊讶地看着丁戈。“我只不过是处理了几个被红体感染的宿主而已。”丁戈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水野,你根本不知道‘众神之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根本不知道红体的真正面目,你们会为此付出永远无法挽回的惨痛代价。”说完,丁戈转身拉开窗帘,探出半个身子,高声道:“一条……那个一条先生,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兴趣和耐心跟警方进行那些烦死人的所谓合作。”说着一扬手,扔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小心!”一条大喊一声,所有警察立刻应声卧倒。没有预料中的爆炸,一条抬起头,只看见草坪上静静躺着一只微型录音机。“这东西也许对你有用,拿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丁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外面,一转眼,就已不见了人影。
  “他……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不约而同地从楼上和楼下同时响起。

  第三章 觉醒心魔1

  北安普顿,英国兰中南部一个有着二十多万人口的繁荣且宁静的小城市,向来以友善和安全著称。然而今天,闪亮的警灯、面无表情的警察、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声和大群围观者,都宣告了这幢写字楼里刚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案件。一辆轻便摩托车缓缓停在人群外面,车上坐着两个二十岁出头红棕肤色的青年。“帕西,”前面的小伙子一只脚撑住地,回头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名叫帕西的小伙子应了一声,跳下车挤进人群。过了一会儿,又脸色苍白地挤了出来,“凯尔!”他叫道,“是泰瑞,泰瑞·欧班纳,被人杀了!”“我的天!”凯尔放好车子,拽着帕西重新挤进人群,这个胖墩墩的泰瑞可是他们刚进公司这几天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黄色警戒线里的不远处,血肉模糊地躺着一个胖得出奇的青年男子,旁边则站着公司老板和一名警官。“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一名法医正在做初步的尸检。
  “因为公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项目,所以泰瑞昨晚申请加班,”老板对警官解释道,“他是最后一个走的。”警官点点头,问法医:“死因呢?”“初步判断是被人用利器杀害的。”法医指了指尸体的躯干,“腰部连中两刀,刀在腹腔中不停搅动,剜成洞状,左胸和右胸下部各中一刀,穿过肋骨,直入心脏和肺。这四刀严重破坏了内脏器官,造成失血过多而死亡。”“不对!”站在黄线后面的凯尔低声道。“什么?”帕西不解地看着凯尔。“你仔细看,”凯尔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泰瑞身上的伤口直径大小和形状都有所不同,显然不是同一把刀。左胸部的那把口径最大,至于腰部那两个刀口都要小,但一个比较圆,另一个稍微扁一些。为什么凶手为杀害一个人而连续用四种不同的刀?”“也许有四个凶手,他们持有不同的刀?”“伤口全部在身体的正面,每一个伤口都足以致命,难道他们排着队?”“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有四只手?”帕西翻着眼睛看着哥哥,“就算他练过杂技,双手双脚都拿着刀,但他用什么支撑身体,屁股?”“也许……也许凶手不是人?”凯尔挠挠头。“得了吧,我看你是科幻电影看多了。”“那两个年轻人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吗?”等两个年轻人挤出人群以后,法医忽然抬起头问老板。“是的,凯尔·勃朗特、帕西·勃朗特,一对牙买加裔兄弟。”
  几天以后,清晨。郊外一条略陡的林荫路上,一圈棕黑色栅栏围着一座精致的房舍。晨光中,深红色的砖瓦与随风起伏的碧绿田苗交相辉映,远处农场里脱粒机隆隆的声响与悦耳的雀鸣连成一片。
  邮递员山姆骑着脚踏车吹着口哨滑下小陡坡,却一头撞在栅栏旁的法国大梧桐上。“该死,真是该死!”他一边咒骂着,为再次犯下同样的失误感到十分丢脸,一边爬起来捡拾散落在地的信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捡起了几封信。山姆接过信,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棕色的皮肤,黑黑的头发中夹杂着几绺赭红,正是凯尔。
  “先生,有我家的信吗?”凯尔微笑着问。“是的。卡内里·勃朗特先生……卡内里……啊哈,在这儿!”山姆把信找出来递给他,“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把这该死的白桦砍掉?”“这是法国梧桐,先生。”“今年冬天会冷的,不管它是松树、橡树还是别的什么,还是把它劈了当柴烧吧,再不然也可以当作圣诞树。”“我会告诉爸爸的。不过先生,”凯尔指着梧桐道,“我妈妈更喜欢用这棵树晒衣服。”“几欧元一副的衣服架子,你们肯定买得起!”邮差扶起脚踏车,一瘸一拐地骑了上去。
  男孩进了屋,把信放在餐桌上,噔噔噔地上了楼,一边推开一扇门,一边笑着说:“那个邮差又撞到树上了,于是对我说冬天会很冷,建议我们把它……”“喂!凯尔!”帕西从桌前转过身来,“瞧你,电脑又被你搞坏啦!”凯尔一愣,看了看桌上的电脑,果然显示器屏幕上一片杂乱的斑点。“拜托,每次你一靠近电脑,它就变成这样,上一台就是因为你这可恶的特异功能才坏掉的!”“吃饭了!”楼下厨房传来母亲吉妮的喊声。“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一离开就会恢复的。”帕西无奈地关上电脑,一低头发现拖鞋不见了,于是高声喊道:“林肯,你这该死的淘气包又把我的拖鞋叼走了?快给我拿回来!”“我早说过了不要养狗,不如养只猫,至少不会随便叼你的拖鞋。”凯尔幸灾乐祸地说。
  “你还是死心吧!”帕西不屑地道,“就算要养猫,也不会养你喜欢的黑猫,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奇怪,喜欢的东西都跟别人不一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一只小狗叼着件东西跑了进来,不过不是拖鞋,却是一张老式的黑胶唱片。凯尔拿起唱片,只见上面的标签已经有些泛黄,然而标签上的少女依旧明眸皓齿,笑得很甜美。不知怎的,凯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瑞贝娜首张个人专辑……《BLOODANCER》……血舞伊人……”帕西从哥哥手里拿过唱片,辨认着标签上已有些模糊不清的字体。“听听看。”音响沉默地思索了几秒,这才放出音乐。起初的节奏动感十足,但歌声传出时,却一转成为丝丝的絮语。这声音让凯尔倍感亲切,像微风抚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说不出的惬意,同时又掺杂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你们两个,怎么把它翻出来了?”门口传来吉妮的声音。“很好听啊。”凯尔说。“二十多年前的古董了,是你爸爸买的。”吉妮淡淡地说,“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不会啊,我也觉得很好听。”帕西附和道。“好了,该吃早饭了。”吉妮决定终止对这张唱片的讨论,“你爸去跑步怎么还不回来?凯尔,你去叫他一声!”凯尔应了一声,关上音响,转身下楼跑出家门。“爸爸!吃饭了!”凯尔信步走在宽敞的农田边上。蓦地,他感到头像被针刺一般,疼得他蹲在了地上。
  远处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见蹲在地上的凯尔,急忙加快脚步跑过来。“凯尔,你怎么了?头又疼了?”“没事了,”凯尔放下手,缓缓站起身来,“现在不疼了,吃早饭了,我们回去吧!”卡内里没有说话,忧虑地看了儿子一眼。吃过早饭,凯尔和帕西背着包走出家门。“凯尔,注意安全,照顾好你弟弟!”母亲冲着正在发动摩托车的凯尔喊道。“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每天都这样喊一次吧?”帕西不满地抱怨道。“放心好了!”凯尔笑着说,“乖弟弟坐好,我们出发喽!”望着摩托车扬起的阵阵尘土,卡内里颇有感触地说道:“凯尔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帕西也不差嘛!”吉妮转身进屋,开始收拾餐桌。“刚才凯尔的头疼又犯了。”卡内里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对妻子说。“可这附近的医生我们都看遍了,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也工作了,如果要去看医生的话,让他自己掏钱!”吉妮冷着脸说,端着一摞盘子走进厨房。“他刚工作,连第一个月的薪水都还没领到呢!”卡内里赶忙跟了进去。“我们对他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果哪天他知道不是我们亲生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找他的亲生父母,我们岂不是白养了他这么多年?这种故事我在电视上看得多了。”“他不是这样的孩子。再说我们谁都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卡内里看了看吉妮的脸色,“你以后能不能……他长大了,你总这样明显地偏爱帕西的话,他迟早会发觉的。”“我办不到!”吉妮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摔。“惨了,要迟到了!老哥都怪你忘了加油!”帕西嘟囔着跳下车,“现在怎么办?”“推着走喽,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个加油站。”凯尔无奈地推着车,“怎么把加油的事忘得死死的呢,老板不会扣我们薪水吧?”“谁知道呢,我们同时毕业,同时进这家公司工作,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两个人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沉闷,凯尔忽然问道:“给你提个简单的问题,基沙的大金字塔是谁造的?”“胡夫啊。”帕西想都不想地答道。“不对!”凯尔摇摇头,“历史课本上说,建造大金字塔共花费二十年,至少有十万人参加了这项工程,那绝不可能。当时全世界不过才两千万人,对一个国家来说,不太可能动用十万劳动力脱离生产,一连二十年从年头干到年尾。按金字塔的年限来看,至少也在公元前2450年之前,在没有起重机和吊车的时代,他们又是怎么把平均重2.5吨的石块堆积起来的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塔高146.59米如果乘以10亿,差不多等于地球到太阳的距离。而它刚好坐落于北纬30度线上,且是北半球1/43200的缩尺,换句话说,塔高等于北极到赤道半径长的1/43200。而三大金字塔在地面的位置与公元前10450年的天空中猎户星座三颗星位置完全一致。穿越最大的胡夫金字塔的子午线,恰好把地球的陆地和海洋分成相等的两部分。以2倍的塔高去除塔的底面积,恰好等于圆周率π。古代埃及人可能掌握这种精妙的技术吗?再如公元前2494-2345年间第五王朝的萨胡雷法老所建的金字塔已化为废墟,而更早的胡夫金字塔却依然完好,难道后代反倒比古代建筑水平还低?”“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呢?”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帕西问道。“这只能说明,最早的三座金字塔并非是人类所造,而其他的则都是人类的仿制品罢了。”
  “这是哪里来的怪论?”凯尔耸耸肩说:“如果你不是那么沉迷于电脑游戏的话,昨晚就可以跟我一起看寰球频道播放的中国科学家程科的讲座了,刚才的话都是他说的。那个节目不错,每晚八点半,天文地理,生命科学,全都是最尖端的科技讲座。”
  凯尔两人悄悄溜到自己的座位,正在庆幸没有被老板看到,身边一个同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喂!知道吗,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一起凶杀!”#p#分页标题#e#
  凯尔惊讶地转头问道:“这次是谁?”
  “我们楼上那家广告公司的一个女孩儿。一大早被发现的,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警方迅速清理了现场。死因与上次一样,但这一次共中了七刀。据说面孔扭曲,双眼圆睁,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七刀?”帕西看着哥哥,“看来凶手不止有四只手啊。”
  “它还需要至少一条腿在地面上支撑身体,也就是说凶手至少有八条腿。”
  “八条腿的只有蜘蛛和螃蟹,”帕西调侃道,“按螃蟹的速度从伦敦港爬到这儿,恐怕来不及趁退潮前赶回海里去。”
  凯尔没有理会帕西的嘲讽,想了想,说:“看来这个凶手是赖在这里了。今晚我要留下来,想办法捉住他!”
  “你疯了吧?不要命了?”帕西诧异地看着凯尔,“况且,如果我是凶手,连续作案两次,怎么也该换个地方了吧?”
  “你别忘了,凶手很可能不是人,也许就像你说的,是一只蜘蛛或者螃蟹。法医的话你也听到了,警方现在只是把凶手当成人来看待,我想他们目前恐怕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作案动机之类的程序上。再说,警方也不可能守住这座大楼的每一个房间。”
  “怎么说这也是警方的事情,”帕西不解地看着凯尔,“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啊?”
  “我只是感觉按照警方目前采取的侦破方式,不可能抓住这个凶手,那样的话,这座大楼里肯定还会出现新的受害者。我们每天都在这里工作,想起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凶手也许就潜伏在头顶的天花板里,你难道不难受吗?”
  “你可以把想法跟警方说啊!”
  “跟他们说凶手可能是一只螃蟹?这话连你都不相信,他们会信吗?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害怕就回家去,不过我需要点儿东西,你得帮我搞到。爸爸的农场里有大号的砍刀,你去帮我偷来,当然,如果能有一支枪就最好了。”
  “我们没有持枪证,这么做是违法的!”
  夜幕渐渐降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整幢大楼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了。凯尔溜进一楼的公用卫生间,四顾无人后悄悄打开窗。帕西正等在外面,先递进一个沉重的吉他盒,然后自己也爬了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地板上堆放着凯尔刚刚买来的一条粗绳索、一座蜡像、一支手电筒、两只打火机,还有一个泡沫灭火器——这个显然是从楼道里偷来的。“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凯尔说,“路上帮我想想怎么跟老爸老妈说我一晚上不回去。”
  “已经说过了,我们今天去大学同学家Party,不回去了。”帕西边说边打开盒子,里面不仅有一把长刀,赫然还有卡内里的双筒猎枪。“好家伙!”凯尔抓起枪在手里掂了掂,“你刚才说‘我们’?你打算留下?你不害怕吗,也许会丧命呢?”“没有我,你一个人可对付不了那个家伙——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东西是个怪物的话。”
  凯尔一笑,把枪放下,拿起地上的绳子,一头绑在蜡像上,然后小心地把蜡像摆到了走廊里一个监控摄像头下方,转头对帕西解释说:“这可是摄像头的监控死角。我们把这蜡像作为诱饵,引凶手上钩,不过要小心,不然没等凶手来,就先被警卫发现了。要知道,自从泰瑞出事后,楼道里所有的监视器都昼夜开着,尤其是大楼的各个入口和出口。如果凶手是人,我们就用枪逼住,如果真的不是人,这蜡像上涂了许多酒精,我们只要趁它行凶时把打火机点着扔过去,就可以烧死它。假如它还侥幸不死的话,我们再补上几枪。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能缠住凶手,很快就会有警察前来支援。”“可是你为什么要买五十欧元的蜡像?买个便宜些的木偶或布娃娃不行吗?”“当然不行。凶手如果是人,又怎么会对木偶或布娃娃下手?黑暗里只有蜡像才分辨不出真假。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了。”夜深了,月光特别亮,却反而给这静谧平添了一种怪异的恐怖感。忽然,已困得打盹的凯尔被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声音惊醒。他轻轻拍了拍早已入睡的帕西,示意他别说话,从门缝间隙悄悄探头向外看。怪声由远及近,听上去显然不是人的脚步声。“现在……把绳子拉一拉……”凯尔轻声道。帕西依言拉了几下绳子,蜡像便真人般的抖动起来。猛地,黑暗中一道影子蹿了出来,直扑到蜡像上,帕西只觉得虎口一热,绳子被一股巨力拽得脱手而出。凯尔按亮手电,一道光柱直射下去,赫然照出了一只庞大的黑褐色甲壳覆盖的怪虫!只见它样子既像蜘蛛,又有点儿像螃蟹,身体大约有半米,但八支螯足每支都在两米以上,而那可怜的蜡像,已被几支螯足同时刺穿!凯尔飞快地掏出打火机,点着以后丢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艳丽的红色火苗从蜡像上腾起,怪物发出刺耳的嘶鸣,拖着蜡像在地上翻滚起来,熊熊火光中,隐约听到甲壳破裂的声音。“成了!”两人开门闪了出去。然而,怪物在地上滚动挣扎一番后,竟将火苗压灭了!冒着烟的身体缓缓转了个圈,头冲向目瞪口呆的兄弟俩。凯尔只觉得嗓子发干,急忙一把抄起猎枪。“砰!”的一声巨响,怪物毫发未伤,走廊尽头的天花板上却冒出了几点火星。怪物身子一伏,猛地一下跳到了两人面前,一条锋利的螯足凌空插向凯尔的心脏。凯尔随手把枪丢过去,一个侧身,闪过这致命的一击。一侧的帕西抄起灭火器,用力向怪物的躯干狠狠砸去。已经烧焦的甲壳发出一声脆响,被这重重一击砸出一条裂缝,一股暗红色的黏稠液体喷溅出来,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扑鼻的香气。怪物嘶鸣了一声,转身一扑就将帕西按倒,一条巨螯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扎下去。凯尔伸手从门里抓起长刀,高喊一声,用尽全力砍在怪物的足关节上,一截螯足应声落地。怪物再次发出女巫般令人阴寒彻骨的叫声,本能地放开帕西飞快退后几步。帕西翻身而起,拉着凯尔跌跌撞撞地逃进办公室,用后背死死地顶住门。
  “当心!”凯尔忽然大叫一声,一把将帕西拽开。随即,伴随着一声闷响,一支锋利的螯足穿透了厚厚的木门。如果不是躲得快,帕西此刻已经被它穿心而过了。“怎么办?”帕西面如土色地喊,“这门可挡不了它多久!”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又一支螯足在门上留下了一个透明窟窿。“再坚持一会儿,警察应该快到了!”凯尔边说眼光边飞快地四下搜寻着,“不过,恐怕这个怪物也不是几个警察能对付得了的,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可我们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了,总不能抱着传真机去砸它吧?”“你说,如果门忽然打开,怪物看见我们中的一个,它会怎么样?”凯尔忽然问道。帕西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当然是扑过来,把我们扎成筛子。”“别忘了,我们是两个人!你躲在门后,等怪物冲进来时,你就乘机从它身后溜出去!”
  “我自己跑路?那你呢?”帕西坚决地摇摇头,“这办法行不通!”“你白痴啊!出去以后,尽快捡回枪从背后射杀它!”“我的枪法只怕不比你准……”“那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凯尔一把将帕西推到门后,“准备好,我要开门了!一、二、三!”凯尔突然拉开门,然后几步退到正对着门口的窗边。门忽然打开,怪物反而也是一惊,也退后了小半步。不过,它显然是恨死了眼前这个人类,这从它不停开合的颚齿和微微扬起的两支前螯就可以看得出来——正是这几支利刃般的螯足,仅仅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就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凯尔这才有机会看到它们的威力,就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几回合较量中,走廊的墙上已被划出了数道痕迹,连深埋在墙里的电线也被斩断刨出。凯尔定了定神,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门后的帕西,然后冲着怪物竖起右手的中指,嘴里喊道:“喂,丑八怪,有本事过来杀我呀!”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怪物显然被激怒了,几条后腿一蹬,高举着螯足挤了进来。凯尔急忙闪开,意外地,房间里拥挤的十几张办公桌竟给怪物的行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桌子之间曲折的空隙,此刻倒像是迷宫一样。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凯尔脑海中闪过,他立刻伏低身子,屏住呼吸,一边听着怪物的动静,一边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悄悄向门口迂回。短短几步的直线距离,他足足兜了大半个房间,才终于摸到了最靠近门的办公桌后面。他无声地长出了口气,侧耳听了听,却怎么也听不见那些尖利的螯足敲击地板的咔嗒声。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腿,咬了咬牙,脚一蹬地向洞开的门口冲去。蓦地,头后传来尖锐的风声,凯尔就地一滚,一支利剑一般的螯足自上而下钉在了地板上——那怪物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桌子上!
  借这一滚到了门外,凯尔伸手从残破不堪的墙里拽出了被斩断的电线。一转身,只见怪物正从门里向外挤,凯尔毫不迟疑地将电线一扯,一大步跨到怪物面前,抬手将裸露的线头插在了怪物身上。怪物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七条螯足拼命在地上划动,试图退回到办公室里。情急之下,凯尔用另一条胳膊死死揽住怪物一条螯足的根部,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它身上。僵持中,他忽然看到怪物背上那个被灭火器砸开的口子,想都没想就将攥着电线的手直接插进怪物体内。瞬间,一股剧烈的麻痹感从胳膊一路窜上来,直接冲入了他的脑海,他忽然感到一种绝顶恐惧而又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某扇大门被一下撞开,但还没来得及触摸到什么,就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凯尔似乎听到一个遥远而又模糊的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半晌,视线里帕西的脸才渐渐清晰起来。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显然,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警察终于到了。怎么跟惊险电影一样啊,警察总是在危险解除以后才出现。凯尔一边想着,目光一边四下搜寻,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走廊里,而那只怪物就隔着门趴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身体上裂开了好几个大洞。
  “刚才它和你一样被电晕了,”帕西一边扶哥哥起来一边解释说,“我把猎枪里所有的子弹都送给了它。”“干得好,帕西……”“帕西!帕西·勃朗特!你在哪里?”楼道里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喊叫声。“是妈妈!”帕西眼睛一亮,赶忙喊道:“妈妈,我们在这儿!”紧接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冲进了走廊。发疯一般地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吉妮,卡内里紧跟在后面。“我的儿子,你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吉妮一把抱住帕西,两只手胡乱地上下摸索着,直到确认儿子的确安然无恙才放开。“这见鬼的主意一定是你出的,你是不是疯了?你想害死帕西吗?”她转头对凯尔咆哮道。凯尔赶忙说:“别担心妈妈,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管你的死活!”吉妮的声音尖利刺耳,“我儿子要少了一根头发,我把你碎尸万段!”
  “妈妈?”这话让凯尔一愣。“你妈妈她快担心死了。”卡内里狠狠地向吉妮使了个眼色,然后抚摸着凯尔的头说,“尽管我们为你们的勇敢感到自豪,但你们毕竟还是孩子,以后千万别再自作主张干这么危险的事了。”跟随吉妮和卡内里而来的记者们将一家人团团围住,各种问题伴随着照相机的闪光灯疾风骤雨般地倾泻过来:“是你们发现的这只怪物吗?”“是谁杀死它的?”“你们是怎么杀死他的?”凯尔一把拽过帕西,大声说:“怪物是我弟弟杀的,有问题你们就问他吧!”说完,就从人缝里挤了出去。
  “这种东西你也能拿回家?”帕西目瞪口呆地看着凯尔打开吉他盒,从里面拿出一截螯足。
  “嘘——”凯尔紧张地看了看门外,“你想让妈妈听见吗?她会杀了我的!”“我说……你是怎么弄到的?不是都被警察拿走了吗?”“你忘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用刀曾经砍断过它一条腿?”“昨天晚上的事我恨不得立刻全忘光!”帕西撇撇嘴道。“得了吧,这几天有的是媒体给你应付,忘光了你对他们说什么?你没瞧见妈妈看到报纸头版时的样子吗?”“她一直在唠叨‘早知如此,就应该化了妆再去’。”帕西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藏起这东西的?”“就在你们享受闪光灯的时候。”凯尔小心翼翼地将螯足摆在铺了厚厚一层报纸的桌上。
  “可你拿它回来做什么?”帕西一屁股坐到另一把椅子上,不解地问道。“我想知道这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喂,我的《生物分类辞典》呢?”“辞典上能找到这么大的蜘蛛吗?”帕西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硬皮书递给凯尔,“它看上去真的很像蜘蛛。”“八成不能,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它到底是不是蜘蛛而已。”凯尔熟练地翻着辞典,“大多发达国家在排放核废料时都把目光瞄向了西大洋。海底的动物个头又往往都比陆地上的大,有少数大西洋底的乌贼,由于长期受到核辐射污染,变异成仅一条触须就长达12米的巨型大王章鱼;当年前苏联向海底倾倒核废料,致使日本近海海域出现大型的杀人蜘蛛蟹……”“你是说,这是一只从海里来的被辐射变异的蜘蛛?”“那也不太像……它在陆地上行动如此敏捷,肯定不是海蜘蛛。”凯尔摇摇头,“英国政府也不会笨到把核废料倾倒在自己家门口。所以,如果这只蜘蛛是变异物种,那只有两种可能……”“什么?”“或者是从哪个秘密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或者是被人蓄意‘制造’出来的。前者的可能性也比较小,因为蜘蛛杀泰瑞的时候,就已经被媒体搞得满城风雨了,如果它是政府的秘密实验品的话,实验室的人一定会有特别的办法把它捉回去,而不是摆几个没用的警察。”“照你这么说,它是被人‘蓄意制造’并放出来的?这太离谱了吧?”帕西不可思议地看着凯尔,“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谁知道。”凯尔拿起一根锯条,小心地将螯足最粗的部分锯开,用水果刀掀起部分坚硬的外壳,一股黄绿色的黏稠液体立刻溢了出来。“哦,天哪!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水果了!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吐吗?”帕西皱着眉头说。
  黏液差不多流尽以后,一股奇异的熏香散发出来,盖住了之前令人窒息的恶臭。只见一摊暗红色的更浓的黏稠物像活的一般,在怪物肢足内“犹豫”着不肯出来。“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好像……不是核废料……”凯尔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眩晕,眼前仿佛闪过满是星星的浩渺穹宇,其间布满了条条腥红色的链状绸带,总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一时间头又隐隐地痛起来。“喂,凯尔,你没事吧?”帕西发现哥哥有些异样,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哦,没事。”凯尔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个隐蔽的房间里,正有两个男人站在壁炉前。一个披着深红边修饰的黑色拖地大氅,背上绣着一条蛇一样扭曲着身体却又生着洁白鸟类羽毛的怪物。另一人赤着上身,臂膀间也纹着同样的羽毛蛇。“组织上有什么表示吗?”穿大氅的男子没有转头,似乎在问壁炉里的火光。“没有。”赤着上身的男子道,“看来上头对实验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用了这么一点儿‘红药’,就收到了如此大的效果,如果大批投入使用的话……可惜时间太短了,没能看到下一阶段的进化。”
  “哼,那两个小鬼,也许我应该亲自去问候一下他们。”赤着上身的男子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
  星期天的上午,凯尔被门铃声从睡梦中吵醒。“见鬼,好不容易才睡个懒觉啊!”他抬手敲了敲身边的墙壁,“帕西,快去开门!”“这周轮到你了!”隔壁传来帕西还没睡醒的声音。“得了吧,肯定又是哪个记者来采访英雄帕西·勃朗特的。”过了一会儿,房门一响,帕西的脚步声下了楼。这么一折腾,凯尔的睡意全无,索性也起身下了床。“凯尔!”楼下传来帕西的声音。“什么事?”凯尔下楼,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似乎有点面熟。“你好!凯尔·勃朗特先生?”男子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杰·麦卡锡,警察局的法医。”原来是那个法医,凯尔一下想了起来,立刻走上前去,与他握了握手,将他让到屋里落座。
  “麦卡锡先生,我们有什么需要配合警方做的吗?”凯尔礼貌地问道。“不不,我这次纯粹是私人性质的拜访,想向二位请教一些问题。”“请随便问。”已经习惯了被采访的帕西坐直了身子答道。“这些日子来,我常常为自己尸检时经验式的论断感到惭愧——你们知道,我做法医这行十多年了——这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警方。多亏了你们两位勇敢的年轻人,不然,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你们是怎么看出凶手不是普通人的呢?”“不是我,”帕西说,“是凯尔。”“也许就是因为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吧。平时我很喜欢看各种关于侦探推理的影片和书刊,所以仔细观察到了一些细节,按照惯常的逻辑推导下来,结论却让自己也很吃惊。”
  麦卡锡赞叹了一声,继续问道:“现在只有你们见过那家伙活着时的样子,你们怎么看呢?”
  “我们觉得它不像是被核污染造成的变异,最有可能……”凯尔忽然咳嗽了一声,接口道:“我们觉得它很可能是某个未知的物种,阴差阳错地闯进了城市。”麦卡锡看了两兄弟一眼,说:“那家伙的尸体被送到了我的实验室。不瞒你们说,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对它进行解剖和分析,发现了一些奇特的东西,也产生了很多疑问。我想你们二位是绝对有资格知道这些的,等你们看了实物以后,结合与它近距离接触的经历,或许能帮助我们解开很多谜团,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帕西看了看哥哥。凯尔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尽力配合。”“太好了!”麦卡锡脸上露出笑容,“我们现在可以出发吗?我的实验室离这里可不近。”
  “好的,请您稍等一会儿,我们去换一下衣服。”一上楼,帕西就抱怨道:“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那令人倒胃口的大昆虫了,他是以私人身份来的,我们没必要非去不可。”“可我倒真想看看那怪物的身体,也许能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我们的结论说出来呢?”“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忽然有一种感觉——不要太早说出来。”说话间,两个人换好衣服,转身下了楼。“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麦卡锡正四下环顾,见两人下来,赶忙问道。“爸爸妈妈去买东西了,很快就能回来,我们留个纸条给他们就行。”说着,凯尔掏出笔,在桌上的便签盒里抽出一张写起来。“我的鞋子呢,怎么又不见了?”帕西在门口的鞋柜里翻了半天,却只找到了一只皮鞋,“林肯,你又把我的鞋子叼走了是不是?林肯!”一条小狗应声从楼上跑了下来,嘴里果然叼着帕西的另一只鞋。“乖,我现在要出去,把鞋子给我。”帕西蹲下身,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只鞋可不太容易从林肯嘴里拿下来。可出乎意料的,还没等手伸出,鞋子已经落在地板上,因为林肯忽然冲着麦卡锡狂吠起来。
  “它今天是怎么了?”凯尔刚好写完便签,奇怪地看着这条一贯温顺的小狗。“也许因为我是陌生人吧。”麦卡锡有些尴尬地说。“不会呀,林肯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来了陌生人最多也就叫两声。”“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的车就在外面。”麦卡锡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凯尔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等等我!”帕西飞快地拾起鞋子穿在脚上,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他赶忙打开门,只见凯尔手里紧紧攥着平时靠在门边的旧棒球棒,而麦卡锡法医已经倒在地上。“我的天!”帕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出了什么事?”“这位先生大有问题。”凯尔放下球棒,指了指麦卡锡的腰间。帕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掀开的衣角下面,露出黑亮的枪柄。“他是警察局的人,带枪……对呀,他只是个法医,是不应该有佩枪的!”帕西忽然醒悟,“不过,即便他带了枪,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是林肯的反常提醒了我——很多时候,动物对危险的嗅觉远远比人要灵敏。还有,他开门出去的时候,风从门外吹进来,我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什么味道?”“很香很香的味道。”凯尔做了个模仿蜘蛛的动作。然后继续说:“北安普顿向来以治安好著称,别说凶杀,一般的盗窃案都很少发生。这怪物连杀了两个人,对一个有十几年丰富经验的法医来说,会连续两次犯下‘经验主义’这么低级的错误吗?所以我刚才一出门就故意在他后面弄出了点儿响动,果然,他立刻伸手摸向腰间。当看到我只是在整理衣服,才又很不自然地掩饰这个动作。于是,等他转过身去,我就给了他一下。”说完,凯尔抽出麦卡锡腰间的枪,然后从储藏室拿来一条绳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帕西一边帮忙把麦卡锡捆起来,一边困惑地问道。“恐怕是因为这个。”凯尔指了指麦卡锡的手臂。“这是什么?”帕西看到法医的袖子因捆绑而翻了起来,胳膊上露出一个羽毛蛇文身。“这是羽毛蛇神,惹上‘众神之戒’真是你们的不幸啊,嘿嘿……”麦卡锡醒了过来,冷冷地说道。“‘众神之戒’?难道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凯尔锁紧了眉头。“那是你们这些无知者的偏见,放开我,我可以不杀你们的家人。”“哼,果然是邪教,直到现在还这么嚣张!你为什么要打我们的主意?”“是你们自找的,你们妨碍了我的实验。”“实验?你说的是那只大蜘蛛?”“没错。只可惜,它还没有转入下一阶段的进化,就被你们给杀了。”“那红色的黏液到底是什么?”“‘众神之戒’的事情,你们这些无知的愚民永远也不可能明白,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什么末日?”“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这个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只有云拔教主才能拯救人类,哈哈……
  哈哈……”麦卡锡疯狂地大笑起来,一股股暗红色的黏液从他五官里流出来,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脑袋一歪,便一动也不动了。“这……他……死了?”“末日?我们的末日?”凯尔却浑然没有听到帕西颤抖的声音,出神地回想着麦卡锡的话。
  “好吧,这下我们有大麻烦了。”卡内里两腿一软,跌坐在走廊的台阶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众神之戒’可是世界上势力最大的邪教啊!”“可是……”凯尔刚想说话,忽然觉得后脑被重重地击中,耳边响起吉妮连珠炮一般的尖叫:“你给我住口!不管是见鬼的怪物,还是恐怖的邪教,本来都与我们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你!非要出什么风头,逞什么英雄,现在好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眼前,你真是要害死我们啊!”“妈妈,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不是你妈妈!”吉妮顺手抄起球棒歇斯底里地打向凯尔。“妈妈!”帕西大叫着扑在凯尔身上,“这事我也有份,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帕西,你让开,你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他是要毁灭我们家的魔鬼!”“妈妈……”凯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我们捡来的魔鬼!”“爸爸……”凯尔难以置信地把头转向卡内里。“是的,你的确不是我们亲生的。”卡内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十三年前的某一天,一个抱着个婴儿的年轻男人来到我们家。他叫巴尼斯,来自牙买加一个名叫费尔的小城。他说自己刚到英国不久,刚刚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带着孩子不方便,所以希望能找个可以白天帮他照看孩子的家庭租房住。我们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都是牙买加人,而且我们也刚刚生了帕西,房租正好可以雇个保姆带孩子,于是就同意了。可没想到,第二天巴尼斯就意外地在他工作的洗车场被车撞死了。这个孩子成了孤儿,我们觉得可怜,就收养了他。”“这个孩子……就是我?”凯尔脸色苍白地问。“哼,没想到,我们好心竟收养了一个祸害!”吉妮忿忿地说,“你小的时候,我们把一个自由女神像模型、一座意大利式古钟、一张恐怖电影主角的鬼面具放在你面前,结果你竟然想都不想就选择了面具!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你的确是个怪物!魔鬼!”“别骂了,那解决不了问题。”卡内里长叹一声,“再怎么说,这个人死在咱们家门口是事实,况且,他又是警方的法医……”凯尔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鼓鼓的旅行包走出来。他看着自己一直以为是亲生父母和兄弟的家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就像妈妈说的,能不给家里添麻烦就不错了。我去自首。”“凯尔……”卡内里嗫嚅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我想带走这张唱片,可以吗?”凯尔扬了扬手中那张陈旧的“瑞贝娜首张个人专辑”。厚厚的乌云笼罩着北安普顿。凯尔的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了迎面射来的强光。恍惚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置身于警署。“你说麦卡锡先生不是你杀的,那你怎么解释他头上的伤?”聚光灯后面的警官问道。“他企图谋害我和我弟弟,我用棒球棒打昏了他。”“证据呢?”“他身上带着枪。”“他拥有持枪许可证,身上带枪并不违法。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谋害你们?”#p#分页标题#e#
  “因为我们碍了他的事。那只杀人的怪物,是他的实验品。”“什么实验品?”“‘众神之戒’,他是那个邪教的成员。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说的时候他五官里流出跟怪物体内一样的红色黏液,然后就死了。”“这个蠢货!”警官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尽管声音很小,但凯尔还是听到了,他的瞳孔立刻收缩起来。“好了,年轻人,”警官啪地合上手中的本子,“我想你恐怕是科幻小说看得太多了,可怜的麦卡锡先生却这样成为你臆想中的邪恶之徒,惨死于你的手上……”
  “警官先生,不用编了。”凯尔抬起头,“你们是同伙吧?”
  “怎么,你的臆想症又发作了吗?”
  “我心里本来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的。”凯尔缓缓说道,“泰瑞的死,即使只是一个推理爱好者的我都能看出蹊跷,可那位法医先生却完全按照普通的凶杀来做结论。而你这位警官竟也完全认同,其实你们只是在演一出双簧而已。”
  “你很聪明。”警官关上了聚光灯,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我也不打算掩饰,因为你反正是要死的——任何妨碍‘众神之戒’的人都会被清除。”
  凯尔低下头,看了看手上冰冷铮亮的手铐,脑筋飞快地转动着,试图找到一线生机。忽然,他觉得颈间一紧,已被一只强壮的胳膊从身后死死箍住。
  “不用怕,我会很有分寸地让你因缺氧而昏厥,”警官嘴里的热气喷在凯尔的耳朵上,“然后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死去,当然,恐怕要背上个‘畏罪自杀’的名声。不过,对一个死人来说,名声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凯尔抬起手,拼命想要拉开警官的胳膊,怎奈那条手臂实在太健壮了,哪怕拽松一点让自己喘口气都不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头又痛起来,那熟悉的针刺一般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只觉得身体飘了起来,越飘越远,飘进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这一次,他看清了一切。
  厚厚的乌云死死压在城市上空,一道锋利的闪电之剑将苍穹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随即,震耳欲聋的雷声炸起,掩盖住了北安普顿警署审讯室里一声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惨叫。


  《最后的造物主》第二部分

  第四章 邪念瘟疫1(1)

  韩国,釜山。釜山经商大学校园里,响起清脆的上课铃声。李教授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讲课,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悄悄探进来半个身子。
  “崔喜庆同学?”李教授不悦地看着迟到者。“是。”迟到者像被警察发现的小偷一样身子一震,佝偻着身体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从浓密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言语难以形容的面孔:微黄中带有几片白斑的面颊上鼻梁深塌,两孔朝天,干瘪的嘴唇肥大且毫无血色,再加上一双内切直角三角形般的“吊睛”,几个器官怪诞地挤到一起。教授看了看迟到者,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迅速地将脸偏向别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窃笑声。一个男生好奇地问身边的同学:“这位是谁?”“崔喜庆,本校第一极品。”他转头惊讶地看着提问者,“怎么你不知道吗?”“啊,我刚刚从别的学校转过来,还不太清楚状况呢。”“说到这个崔喜庆,我小学有两年和他同班,那时他就挺出名的,不但相貌丑陋,还是个结巴,口吃的程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从正式上学才开始学讲话的。”“这样啊……”“不仅如此,他还长了个驼背呢。”“驼背?噢,我看到了,我还以为他背着书包呢……天哪,好高呀!”“是啊,本来就很驼,加上总是被同学欺负也不敢反抗,只有双手抱膝把头埋进怀里缩成团儿,任凭人家痛打背部直到打肿为止。所以现在那个后背就跟驼峰似的,简直是现代版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老被同学欺负?”“当然有时候也给狗追着咬,不过次数相对来讲不算多。”新生摇摇头,叹道:“那真是太可怜了。”“这家伙平时还总喜欢看些什么‘十大人类未解之谜’之类的书。依我看呐,他自己就是个人类未解之谜!”崔喜庆僵尸般坐着,左脸麻木,右脸痉挛。身后那两个学生的议论清楚地钻进耳朵,但从小到大他已经听惯了,只是在懊悔今天为什么会迟到,像平时一样早一点占领最后排的角落,这一天就可以平静度过了。不过,他忽然发现,现在这个座位倒是距离金纪秀近在咫尺,这位全校著名的美女就坐在前排。他偷眼看了看她白皙的脖颈,心底立刻冒出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纪秀,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中国料理,我们去尝尝吧?”坐在金纪秀旁边的男生小声说道。崔喜庆知道,他叫宋宰纯,不仅长得高大英俊,家里也很有钱,金纪秀最近跟他走得非常近,这让全校至少一半的男生都很失落。“讨厌啦,你总是带我去吃这吃那,我这个月又长了一公斤呢!”“没关系呀,我可不喜欢太骨感的女人。”“谁管你喜不喜欢,我只属于我自己,谁也不能干涉。”“好好好,那就不去了。”“我说不去了吗?”“啊?”宋宰纯苦恼地挠了挠头,“真是搞不懂你呀,这样我们以后可怎么相处呢?”“好啊,”金纪秀冷冷地说,“那就别相处了。”空气燥闷,残霞浸透了夕阳的鲜血。咖啡屋外湿润的雾气将街灯妖艳的光晕变得一片模糊。陈旧的黄玻璃窗上,映出一张令人憎恶的怪脸,又转瞬即逝。崔喜庆转身离开,继续在街头毫无目的地徘徊。他并不是没有家,可他不想回去。父亲几年前丢了工作,整天沉迷于喝酒赌博,跟他形同陌路。母亲则是这一带最负盛名的泼妇,出口成脏,对这个有碍观瞻的儿子更是动辄拳脚相加。所以虽然学校离家很近(这让很多住校的同学羡慕),崔喜庆却常常住在教室里。昨天他才回过家,饭还没吃完,就又被妈妈打了,连闹钟都被当成武器打坏了,所以今天才会迟到。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夜色已经降临,便转身往回走。
  崔喜庆摇晃着走到教室门前,正要开门,忽然听到里面好像有响动。他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向里面望去,虽然教室里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的月光还是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金纪秀。“啊……”崔喜庆忍不住叫了一声。“谁?”金纪秀一惊,转身问道。崔喜庆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脸上涌起一股热浪,不由自主地推开门,吃力地说:“是……是……呃我。”“原来是你呀,”金纪秀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露出一贯的清纯自信的笑容,缓步走过来,“崔喜庆同学。”这可是我跟她第一次说话啊,这么多男生,她竟然能记住我的名字!崔喜庆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你……你……在……”因为紧张,他的脸都有些抽搐了,“在……做什么?”
  “嘘——”金纪秀把食指放到唇边,吹气如兰,崔喜庆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只觉得血液立刻全都冲到了头顶,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宋宰纯呆呆地坐在床上。这是他和金纪秀悄悄租的一套小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当然不是因为钱的原因,对他们来说,其实只要有一张床就够了。在别人眼中,他和金纪秀只是最近才走得比较近,可事实上,他们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开始恋爱了,只是金纪秀从来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直到最近才逐渐转变了态度。金纪秀近来的举动的确是非常奇怪,宋宰纯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从她不再坚持隐瞒两人关系开始,好像她的身上有些什么就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就像今天晚上,忽然说要出去,问她去哪里、做什么,她不仅不说,反而还有些愠怒。难道她变心了吗?可如果她变心了,为什么又在学校里公开两人的关系呢?宋宰纯看了看静静躺在桌上的粉红色书包,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轻轻将书包打开。书包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几本书、文具包和常用的几样化妆品。他随手翻开其中一本金纪秀最近常常看的书,以为会是什么伤春悲秋的爱情小说,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些各种动作的人物,旁边还注了很多古怪的符号,俨然就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古代武功秘笈。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宋宰纯莫名其妙地翻看着手上的“秘笈”,不由自主地跟着学起书上的动作,舞弄了几下,一个不小心,手撞到了桌角上,书也掉到地板上,这才看清封面上的四个大字:“众神之戒”。
  宋宰纯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对“众神之戒”虽然没有任何兴趣,但人人皆知的最浅薄的常识还是有的:这是一个源于中美洲的神秘邪教,至今已有三千多年历史,信奉嗜血仪式,并将邪恶的种子散布到世界各地。他们常在墨西哥的古城举行挖心脏一类的血祭活动,二十多年前曾在牙买加金瓦尔城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杀婴惨案。“众神之戒”传入韩国以后,竟迷惑了相当数量的一批民众,其中甚至不乏政府官员、大学教授之类的高级知识分子。想到这里,一股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忽然,他觉得一阵一阵热气呼在了自己后颈上,不禁毛骨悚然,吓得大叫起来。“宰纯哥,你怎么了?”宋宰纯闻声回过头来,看到金纪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自己身后。“纪秀……”他讷讷地看了看眼前的美女,脸涨得通红。金纪秀看了看桌上凌乱的书包,又看了看地上的书,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觉得好看吗?”“你是买来看着玩的?”宋宰纯长出了口气,他知道金纪秀非常调皮,古灵精怪,要说买这书来看着玩也不稀奇。金纪秀凝视了他一会儿,突然格格地笑起来。“你笑什么?”宋宰纯被她笑得满头雾水,“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我笑你呀宰纯哥,大难临头了都不知道!”金纪秀一本正经地把朱唇贴到他耳边,轻声说:“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儿上我才告诉你,世界末日就快到了,整个人类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你是不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宋宰纯张开粗壮的双臂揽过金纪秀,“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的!”“你根本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金纪秀长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推开,“看来你不是优秀的人种,在审判日定将被淘汰。”“纪秀,你说的都是什么!”“在不久的将来,邪恶的魔鬼将诞生于大地之上,杀光所有的人类,把地球焚烧成宇宙里的尘埃。只有真神维拉科查才能够在黑暗里指给我们光明的道路,使我们不致迷茫,失足于深渊之中。不相信真理的庸人,会在审判日被真神淘汰,他们不配再活下去。”金纪秀温柔地把脸贴在宋宰纯结实的胸膛上,梦呓一般喃喃地说,“沉迷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里的那些庸俗透顶的人哪,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科学,他们的人生毫无价值,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但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看着你死。这不是妖言惑众,终有一天会发生的,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相信我,相信我吧!”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宋宰纯听到她的哭声,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的纪秀从来不骗人,我当然相信。别哭了纪秀,很晚了,我们先睡吧!”
  金纪秀点点头,紧紧抱着宋宰纯倒在了床上,随手关了灯。
  她要了两次。他觉得今天的她特别热情,仿佛要将他完全榨干一样。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她才像小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宋宰纯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完全明白,纪秀沉湎于这邪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看来是陷得很深了,怎么才能让她摆脱出来呢?想了一会儿,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宋宰纯渐渐发出鼾声的时候,金纪秀忽然睁开了眼睛,轻轻地挣脱男友的怀抱坐了起来,然后从枕下摸出了一柄水果刀。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口划过宋宰纯的咽喉。
  宋宰纯从梦中惊醒,双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力气。金纪秀放下刀,双手捧着宋宰纯的脸,似怒非怒地嗔道:“宰纯哥哥你真笨,你无可救药啦!”说完,低头吻到对方的唇上,将他最后几丝微弱的气息完全封住。
  崔喜庆被勒令再也不能住教室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大家发现教室后面张贴的一些关于反对邪教的宣传海报被撕扯涂抹了个乱七八糟。看上去,唯一有条件做这件事的就是经常住在教室里的崔喜庆了。崔喜庆没有解释,倒并不是因为保护金纪秀,而是他的口齿实在说不清楚,别人也不给他解释的时间。没得选择,下课以后,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家里并不宽裕,没有门铃,崔喜庆无力地敲敲门。往常要等很长时间,可今天很快门就开了。“回来了?”父亲出现在门里面。崔喜庆一愣,从来都是母亲开门的,这个时候父亲一般都在喝酒。“快进来吧。”父亲挥手示意,倒吓得崔喜庆身子往后一缩。“妈……妈……呢?”他怯生生地边进屋边问,倒好像进的是别人家一样。“在做饭呢,马上就好。”正说着,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铺好餐桌,端上四盘菜,又开了瓶酒,笑容满面地说:“快来吃饭吧!”这看似普通人家每天都在上演的一幕,却让崔喜庆惊愕不已,直到被母亲按到椅子上,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知道爸妈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吗?”父亲倒了杯酒,美美地喝了一口。“赢钱了。”这词崔喜庆在家里听得最多,信口说来一点儿也不结巴——这也是他唯一能脱口而出的话。“你当爸爸只会赌吗?”“中……中……奖了?”“咱们家连买彩票的钱也没有了。”崔喜庆索性不猜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母亲从身上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本书摊在桌上,笑眯眯地说:“你看,我们找到了希望!”崔喜庆看了看书的封面,嘴里的饭“噗”地喷了出来——“众神之戒”,封面上赫然写着这四个大字。“怎么了?”“西……”本来就口吃,还有饭粒噎在喉咙里,崔喜庆指着书,嘴里发出“西西”的声音。
  “你也知道这个?高兴成这个样子!”父亲笑了起来,“是啊,地球就要毁灭,到时候,全球几十亿人口里,只有在‘众神之戒’保护下的极少一部分能够幸存下来。快抓紧时间修炼,不但能保命,说不定还能让你变聪明点儿呢,哈哈!”“西……”崔喜庆用力伸长脖子,用拳头使劲敲打自己的胸口。“唉!”母亲欣慰地叹了口气,“喜庆虽然笨了点儿,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非常明智呀!毕竟是我的儿子!”崔喜庆看见了桌上的水杯,一把抢到手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终于把噎在喉咙里的饭菜冲入胃中。“邪……邪教啊!”他长出了一口气,指着书说。“你……知……道……吗?”朴云泽眯着眼一字一顿地念着正与他聊天的网友发来的讯息,“地……球……快……要……毁灭了?”“谢谢你告诉我,我马上去火星。”他撇了撇嘴,随手回复了一行。“你千万别去火星,火星上是不能住人的。”对方回答。“我和你不一样,我以前没住过。”朴云泽愈发觉得无聊,“每个人品味不同,说不定我住挺合适。”“火星上没有空气。”“我搬到火星人那儿住。”“现代科学证明,火星上是没有生命的。”对方认真地回复道。朴云泽忍不住了,快速地在键盘上敲道:“我说……你说点儿别的不行么?”对方停了一会儿,屏幕上又出现对方的话:“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但这是事实,作为朋友,我必须告诉你人类正面临着灭亡的危机。”“哦?那是什么危机呀?”“恶魔将要复活,黑暗再度笼罩大地,人类将会因此而灭绝。”“那咱们阻止他复活吧!”朴云泽苦笑着敲打着键盘。
  “阻止不了,这是劫数。我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急得食不下咽,相信你也是吧?”“是呀,我也很悲伤。”朴云泽随手打开一袋薯片,抓了一把塞进嘴里,“那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我们唯一的主——羽毛蛇神维拉科查也将在审判日那天降临于这个世界,指导我们对抗邪恶势力。现在信奉真神的‘众神之戒’,正在率领我们依照主的指示,进行正义的圣行。”“感谢上帝,总是在危急时刻给人类安排好最后的出路。”“不是上帝,是羽毛蛇神。”“那个,”朴云泽把字体换大,“你的真实年龄多大?”“再过一个月,我就满五十三岁了。”“你一个月就长了五十岁?”朴云泽当然不相信,五十多岁的人怎么会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我是东大物理系讲师。”“东大物理系讲师?”朴云泽一愣。“不相信吗?我的名字是朴在熙,欢迎随时来找我。”爸爸?!朴云泽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去。“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段时间的交谈,我觉得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很多地方和我儿子都挺相像的,请不要误会,我只是说我很喜欢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么多,我不希望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在审判日死去。好了,我要去练功了,再见!”说完,对方就下线了。朴云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虽然一直信箱里经常收到类似的信件,也有人曾经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但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段时间这么密集的。“地球毁灭”和“众神之戒”仿佛已经彻底统治了互联网,然后像《骇客帝国》一样吞噬着每个电脑终端前的人类。现在,连父亲都……“当当当!”敲门声打断了沉思,朴云泽回身,看见父亲走了进来。“爸爸……”“我想你还没睡,”父亲丝毫没有察觉朴云泽的异样,神采奕奕地挥了挥手,“我想跟你谈件事情。”“地球要毁灭了吗?”他绝望地问。“你也知道了?那就省我很多口舌了,呵呵。”父亲坐在朴云泽面前,“那你也应该知道,历史上曾经有过诺亚方舟,在大洪水时代挽救了人类最后的希望。现在,经过一个周期的循环,地球又将面临一次劫难,新的诺亚方舟也会再一次拯救我们。”“爸爸,您不是唯物论者吗,为什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朴云泽不解地看着父亲。“到现在为止,我也依然坚定地奉行唯物论。但历史告诉我们,自然界中存在着一种神奇而微妙的平衡,绝不允许任何一个物种打破这种平衡。从恐龙到人类,任何物种发展到了极致,都会走向灭亡,这是大自然维护平衡的最基本的手段。两次世界大战,都没能真正阻挡住人类发展的脚步,我们已经严重破坏了自然的平衡,你没注意到吗,伴随着人类社会的飞速发展,我们面临的各种灾难也日渐增多,这是地球不堪重负的表现。”“话是这么说,但连上帝都不相信的您怎么会去相信羽毛蛇神这种说法呢?”“神不过是任何宗教都必须要借助的一种手段而已,我倒更相信中国一位科学家程科的理论——人类文明是另一种文明制造的,我们神话中的造物主,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生物罢了。”
  “可‘众神之戒’是邪教啊,您难道不知道当年牙买加金瓦尔的‘屠婴惨案’吗?”“宗教一般都是排斥科学的,而‘众神之戒’不是,他们自己就在秘密进行很多超前沿的科学实验。尽管我不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我相信他们做的很多事情,以我们现在的理念可能还无法理解。”“爸爸,”朴云泽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您陷得太深了啊!”“云泽,还是跟我一起练功吧,像我们这样的精英是不会被淘汰的!”朴云泽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出房间。
  “你去哪里?”父亲在身后问道。
  “出去走走。”他头也不回地说。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崔喜庆从家里逃了出来。到底还是被痛打了啊,他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想。嘴肿得合不上了,和着血液的口水不停地流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社区警察局的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到值班室的窗外,悄悄探头向里张望。只见昏暗的值班室里烟雾缭绕,几个警察正围在一起开心地聊着什么。一个警察正好转过头来,一眼看见崔喜庆的脸,吓得大叫了一声。“你小子敢吓警察?”那警察踢开门,一把将崔喜庆揪进屋里,“还不快把面具摘下来!”
  “不……不……”崔喜庆慌忙解释,“不是……面具。”一个老警察走过来摸了摸崔喜庆的脸,点点头说:“的确不是面具。我倒是听说这个社区有个孩子相貌比较奇特,你是来投案自首吗?”“我……不啊,我……报,报……”“你喝醉了吗?”老警察喝道,“有话好好说!”“西……西……”崔喜庆越是焦急就越说不出来,面部表情也越丰富多彩。警察们都转过头来看他,崔喜庆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忽然,他一眼瞥见坐在正中的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众神之戒!“邪……教……”他目瞪口呆地指着书,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你说什么?”几个警察脸色闻声全都沉了下来。崔喜庆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忽然撞开门就往外跑。“喂,回来!”两个警察追了出去。崔喜庆发足狂奔,只觉得胸口憋闷,不由得放声大喊“赢钱啦!”一连喊了十几声,脚下竟然如生了风一般,将身后的警察远远甩开。两个警察悻悻地收住脚步,高声骂道:“这样的白痴活在世上纯粹是浪费粮食,只怕连审判日那天都捱不到!”听见“审判日”三个字的崔喜庆更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不防转进一条小巷的时候,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两个人立刻同时跌倒。“崔喜庆?”被撞的人捂着胸口坐起身,正是朴云泽。“朴……嘶……”崔喜庆抱着头,痛得嘴里直吸气。“朴你个头啊!”朴云泽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你怎么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是不是又挨打了?”崔喜庆点了点头,朴云泽从小学起就一直是他的同学,是公认的电脑高手,同时也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歧视崔喜庆。“你呀……忍着吧。”朴云泽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抬腿就要走。“去……去哪儿?”崔喜庆看了看他要去的方向,那里可正是社区警察局啊。“警察局,那个什么破教太猖狂了,竟然渗透到我们家来了,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朴云泽这一路都在想,父亲说的听上去的确无懈可击,但通过新闻和网络,他同样也看到这个邪教造成的惨案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制造惨案的,全都是沉迷于其中的平民,他们像入了魔道一般。朴云泽最终还是决定去报警,虽然这样父亲可能会被警方调查,但至少可以阻止他进一步沉沦。“别……我……”崔喜庆急忙想要阻拦,可朴云泽已经走了。他懊恼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路灯下面,托着腮凝视着巷口。几分钟以后,朴云泽就像刚才的崔喜庆一样,一头冲进了小巷。“据最新消息,昨天上午10点28分,一场可怕的瘟疫席卷了洛杉矶北部的一个农庄,已造成超过1/3的人员伤亡。这次瘟疫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死者五官中都淤积着暗红色黏液。今天教皇乌瓦罗一世引证启示录中关于四骑士的内容,认为它有可能预告了世界末日的来临。今天上午9点整,美国大西洋城两万基督教徒走上街头,他们高举着两幅巨画,一幅是公元1560年老勃鲁盖的《死亡的凯旋》,标志着瘟疫伴随战争而至;另一幅是阿尔布雷希特·杜勒画于公元1498年的作品,上面是紧跟着战争、饥荒、死亡三骑士奔驰的最可怕的骑士瘟疫。科学界认为,14世纪几乎毁灭欧洲半数人口的黑死病、15世纪的梅毒、非洲天花、麻疹、黄热病、欧洲的鼠疫,再到后来的黄疽病、霍乱、美洲的疟疾、白喉、猩红热,还有1967年德国马尔堡热病、1996年11月埃博拉热病以及艾滋病,都曾是历史上最恐怖的瘟疫,但若与这次相比却都望尘莫及。到目前为止,这次恐怖的赤色瘟疫仍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大,各国政府都没有找到有效遏制的办法。‘众神之戒’教主云拔狂妄宣称,他是羽毛蛇神维拉科查在人间的化身,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拯救人类。有关专家指出,正是因为对本次大灾难的预言,加之6月27日红色陨石事件,使‘众神之戒’获取了近四千万人的狂热崇拜……”
  “我们没有未来了。”朴云泽绝望地关上了收音机。崔喜庆点点头,忽然从兜里掏出纸和笔,写了几个字:“明天去图书馆,我想查查相关的资料。”
  “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朴云泽伸出双手摸了摸面前的方向盘,“幸亏妈妈去世的时候留下这辆车给我,不然我们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如果她在的话,应该能劝住爸爸吧……”
  市立图书馆。“您好,请问有没有关于介绍中南美洲印第安人文明及宗教考古类著作?”朴云泽拿着崔喜庆写的纸条念道。“有的,请跟我来。”图书管理员小姐带着两人走到很偏僻的一排书柜前停下来。朴云泽和崔喜庆环顾四周,发现这个书架里每本书几乎都是8开左右,而且多半非常古老。管理员小姐踮起脚尖,从最上面的一层拿下两本厚厚的灰色大书,介绍说:“这是《波波武经》的韩文版,是从目前保存得最完整的《波波武经》的摹本翻译过来的。”“《波波武经》?”朴云泽一怔。管理员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我以为你们是专修考古学的大学生,来这里查阅资料,不是这样吗?”“我们……我们只是个人的兴趣爱好而已。”“哦,那你们更应该看看这本书了。”管理员将书放到朴云泽手里,“《波波武经》是古代玛雅人的神圣典籍,它在印第安各文化中的地位相当于基督教的《圣经》或者伊斯兰教的《古兰经》。书中记载,玛雅人的祖先——或者说是玛雅一族的鼻祖——曾经探测过天空的四个角落,勘察过大地的整个形貌,并登上天界参拜造物大神。后来西班牙殖民者登上了墨西哥的土地,当他们看到《波波武经》记载的玛雅人的辉煌历史时,也不由得深深被震撼。西班牙殖民者中的传教士们看到这本典籍后,却认为这些都是歪理邪说,所有不信仰上帝与耶稣的宗教都是邪恶的异教。于是他们将《波波武经》这一宝贵的财富焚毁,并开始对信仰异教的印第安人实施了大规模的‘狩猎’,也就是屠杀。直到上世纪中叶,当年被一些印第安人保留下来的《波波武经》残本得以重新问世,印第安文明才与埃及、巴比伦、印度、中国和希腊古文明并称。”崔喜庆和朴云泽没想到这本经书背后居然有这样一段血腥的历史,一时都愣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p#分页标题#e#
  管理员笑笑说:“好了,你们先看看吧,如果决定要借阅的话,再到柜台那边找我。”朴云泽谢过管理员小姐,打开了那本神奇的《波波武经》。虽然书里充满了各种隐涩的描写,但他很快注意到全书都贯穿着关于大洪水的记载,甚至有描绘得非常详尽的细节,诸如:“伴随洪水而来的是大量冰雹,漆黑的雨水和浓雾,以及刺骨的严寒,全世界都笼罩在漫天乌云下,一片幽暗,太阳和月亮全都被遮盖起来”,“大地一片阴暗,黑雨倾盆而下,昼夜不息……人一个个被砸碎、摧毁、肢解、消灭……”等等。“由此可见,这场洪水对玛雅人来说意义重大。”崔喜庆在纸上写道。然而对于这场大洪水的起因,却没有什么明确的交待,仅仅有一处写道:“第一个世界被从天空降落、从地心喷出的大火吞没,以惩罚人类的恶行。第二个世界崩溃时,地球脱离它的轴心,地上事物为冰雪所覆盖。第三个世界毁于一场淹没地球的大洪水。我们今天生活在第四个世界,它的命运,端视人类是否能遵奉造物主的意志……”“这么说,玛雅人认为这个世界曾经遭受了三次大型的灭顶之灾,大洪水仅仅是第三次?”
  朴云泽沉思道,“那就是说,他们预言在不久的未来,还会发生一场大灾难了?不会是指这个‘众神之戒’的肆虐吧?这些灾难在历史上真的发生过吗?”“毫无疑问,洪水确实发生过了。”崔喜庆在纸上写道,“《圣经》里上帝为了惩罚世人发动洪水,诺亚建造方舟拯救人类的故事是家喻户晓的,中国也有过大禹治水的神话传说。”
  “可按照科学的解释,这些应该仅仅是天灾,是地质演化过程中所产生的规律性的自然灾害。古代人对科学知之甚少,所以会用一种神造论来解释……”“我不这么认为。也许几千年后,当人类不再有战争,核武器也早就销声匿迹时,人们再发掘出关于广岛原子弹的描述,也可能会认为仅仅是神话传说。”
  “这怎么可能呢?”
  崔喜庆不慌不忙地写道:“试想一下,‘从天空降落下一个太阳,瞬间将二十万人化为灰烬,离得较远的人们双眼被灼瞎……地面升起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直射苍穹’,当未来的考古学家看到这样一段描述,你认为他们会当作真正的历史来研究呢,还是当作一个普通的神话传说一笑而过?”
  朴云泽一怔,他没想到崔喜庆在可以流利地表达观点的时候,居然能让博览群书的自己无言以对。
  崔喜庆指着那句关于三个灾难的记载又写道:“你看,‘第一个世界被从天空降落、从地心喷出的大火吞没’,也许说的就是一颗像原子弹一样的超级炸弹,严重地冲击了地球,引爆了全球的火山,于是地面喷出了大火,将第一个世界吞没。”
  “在那个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超级炸弹?要将整个地球炸毁,恐怕需要成千上万颗原子弹吧?难道是……”朴云泽忽然想到高中生物课本上有这样一句话:“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称霸地球上亿年的恐龙家族突然灭亡,具体原因尚有争议,但大部分观点认为,是一颗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爆炸威力100亿倍的超级小行星撞进了墨西哥湾,形成了当今的齐克修莱伯陨石坑,海水迅速沸腾,直接导致了全球性的火山爆发,使得恐龙彻底灭绝。”
  “第二个世界崩溃时,地球脱离它的轴心,地上事物为冰雪所覆盖。”崔喜庆指着第二句,“大概是说几百万年前的大冰川时期吧。你看过那部非常流行的卡通电影《冰河世纪》吗?这部电影描述的就是地球大冰川时期,当时有很多大型的哺乳动物,比如猛犸、剑齿虎等等,人类的祖先也恰好是在那个时代出现的。”
  朴云泽皱着眉头说:“难道是这场全球性的大封冻,灭绝了那些大型哺乳动物,从而加速了我们人类的发展?”
  “是啊,从这种意义上说,第一次使恐龙灭绝的陨石灾难,也为哺乳动物的发展提供了条件,不然恐龙的数量越来越多,会将地球上有限的资源迅速消耗殆尽,而哺乳动物只能成为它们的口中餐,根本谈不上发展。”
  朴云泽轻叹了一声,一方面感叹老天爷对哺乳动物,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对人类的特殊眷顾,另一方面也对崔喜庆的智慧深觉惊讶。造物主真的很公平,虽然没有赋予崔喜庆英俊的外表,却给了他如此聪明的头脑。
  “找……找……找到啦!”崔喜庆突然欣喜若狂地叫起来,朴云泽忙捂住他的嘴,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看周围被惊动的读者。崔喜庆兴奋地指着一段文字:“洪水过后,祖先们来到一片广阔的城市遗址前,认为如此宏伟的城市只有神才能建造,便称其为特奥蒂瓦坎,意为‘众神之都’。于是诸神为了表彰祖先的虔诚,在特奥蒂瓦坎冉冉升起了第五个太阳,这代表着最后的世界形成了。如果人们想要保住这个世界不被毁灭,那就要永世效忠于我们的主人……”
  在这段文字下面,译者的注解是:“城邦的全盛时期面积达36平方公里,居民12.5万人,成为整个美洲最大的都市和世界第六大城市。其影响波及墨西哥湾地区的托托纳克文化、瓦哈卡的萨波特克文化、墨西哥西部的诸多文化和南部的玛雅文化。”
  “这就是‘众神之戒’这个宗教的来历吧?”朴云泽压低声音,“看来他们至少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两个人又找出好多关于中南美洲宗教的书籍,从中进一步查到了一些关于“众神之都的神秘宗教”的零散记载。这的确是从美洲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秘宗教,而他们崇拜的真神正是羽毛蛇神维拉科查。
  朴云泽托着下巴说:“尽管没有具体提到‘众神之戒’的名字,但综合来看多半不会错了。这个羽毛蛇神维拉科查是个什么人呢?”
  “我想,相当于中国的神农氏、有巢氏、燧人氏之类的人吧,是原始人类在洪荒时期的贤者。”崔喜庆指了指一本书上的文字,“这上面说,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从大西洋的那一端赶来,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教会了人们语言文字、天文历法、数学美术、粮食种植以及其他生存的技能,由于他带着一只长满羽毛的蛇作为宠物,所以被人们称为‘羽毛蛇神’。”
  “长有羽毛的蛇?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的生物吗?”
  “也许只是个装饰,中国古代神话曾经记载战神蚩尤就是牛首人身,我想可能只是个牛头的装饰。”
  “书上说,这位老人是从‘大西洋的那一端’赶来?”朴云泽的视线在书架上逡巡,“咦?这本是……《理想国》?这专门摆放美洲文化图书的地方,怎么会有柏拉图的著作?”
  崔喜庆把书拿下来翻了翻,眼睛忽然一亮:“你……看这里!”
  “……在大西洋洲上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王朝,有几代国王统治过全岛和许多附近的岛屿及部分大陆;此外,他们还把疆域扩展到海峡以内的利比亚直到埃及边界和远至欧洲的第勒尼海,这个野心勃勃的强大帝国以大西洋洲为根据地,向欧洲和亚洲的城市发动进攻。后来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和严重的洪水,昼夜之间你们(雅典)的战士全都被大地的裂缝吞噬了,大西洋洲也被海水淹没,这一切发生在九千年前……”
  崔喜庆看过许多关于史上未解之谜的书籍。他想起著名的板块漂移学说:19世纪末20世纪初著名德国气象学家魏格纳在服役时受伤,疗养期间他在病床上仰视地图,发现南美洲的东海岸和非洲的西海岸像拼图游戏一样吻合得很好,“板块漂移”学说就此诞生。但是学说中有一个漏洞,即中美洲以及北美洲的海岸线和欧洲的海岸线无法拼在一起,似乎在它们之间有一块缺失的大陆。也许魏格纳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为了自己的理论完美无缺,他故意忽略不谈。后来的德国作家奥托·穆克在《大西洋的秘密》一书中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这块大陆就是传说中的大西洲亚特兰蒂斯大陆,很久以前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而沉入了大西洋底。19世纪美国作家伊格纳修斯·唐纳利在他的《史前世界:大西洋文明》一书中也提出过相似的观点。的确,非洲沿着海岸的山叫作亚特拉斯,西北两岸生活着的黑人种族自称亚特兰特斯人,而隔洋相望的美国却有个城市叫作亚特兰大;非洲埃及有七十多座金字塔,而墨西哥也有太阳月亮金字塔;埃及有本著名的古籍叫《亡灵之书》,而墨西哥城的遗迹旁有一条长长的“亡灵之路”,难道这些共同之处就仅仅是巧合吗?
  “按照柏拉图的说法,”朴云泽打断了崔喜庆的沉思,“从他那个时代向前推进9000年,就是公元前9500年,也就是大约12000年前……那个时候连埃及人也尚在穴居啊……世界上如果真有这么早的文明,那它一定是地球上最早的人类文明了……”
  一万多年以前……如果说玛雅人描述的第一次大灾难导致恐龙灭绝,以利于哺乳动物的进化发展,而第二次大灾难则是消灭大型的哺乳动物,有利于更高等的人类繁衍生息,那这第三次简直就像是要消灭人类!如果这样看的话,这三次大灾难可就如同一个喜怒无常的主人对手下的奴仆进行惩罚一样!
  “也许这个创造印第安文明的贤者——羽毛蛇神维拉科查,就是沉没在大西洋底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幸存者!”他提笔写下自己的想法,“按照这样的推测,中国黄河文明的轩辕黄帝,也是教人们种植粮食、计算、绘画等技能以及各种知识,这与维拉科查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由此可以大胆地推测,轩辕黄帝也很有可能是亚特兰蒂斯的一位幸存者。同样的,第一位被制成木乃伊的法老奥西里斯以及希腊神话中为原始人类造福的巨人普罗米修斯,则很可能分别是亚特兰蒂斯幸存者中前往埃及和希腊播撒知识的两位!可惜我对古印度和两河流域文明的了解不多,但我觉得同样有可能是来自消失大陆的幸存者。或者可以这样说,目前存在于全球各地的主要文明——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希腊、古中国和古印第安文明,都是亚特兰蒂斯的复制品!”
  “这……”朴云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不管你是不是个天才,这个结论看上去似乎是能自圆其说的……”
  离开图书馆以后,两个人缓步走在街上,谁都没有说话。虽说这次的阅览可能是他们有史以来做得最认真、得到的收获最大的一次,然而那个结论却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而且,“众神之戒”的神秘面纱依旧没有揭开。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崔喜庆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似乎当人类进入工业革命时期之后,“众神之戒”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二十多年前,这个邪教突袭牙买加的金瓦尔城,说是魔鬼的始祖转世降临在这座沿海小城,因此要进行一场圣战。他们几度疯狂地携带着毒气沙林和炸药,闯进各大医院杀害新生婴儿,如果不是及时被大批的武装警察全部击毙,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们为什么跑到牙买加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去行凶?他们口中的“魔鬼”究竟指的又是什么?“喂,喜庆。”朴云泽忽然在一家旅行社门前停下脚步。崔喜庆一时仍没有从沉思中醒来,应了一声,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朴云泽指了指旅行社门前张贴的广告,正想说话,却被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喂!崔喜庆!”“金……纪秀?”崔喜庆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着娉婷走来的美丽女生。“你怎么在这里,准备出去旅游吗?”金纪秀看了看身边的旅行社,好奇地问。“啊……不是……路过。”崔喜庆红着脸,嗫嚅着说,“刚刚去……图书……馆。”“图书馆?学校里不是有图书馆吗?”“学校的图书馆太小了,”朴云泽不失时机地插话道,“根本找不到我们要查的东西。”“哦?你们要查什么呀?”金纪秀的目光转移到朴云泽的脸上,“我们是不是见过?”“我们是同班同学啊,我是朴云泽。”朴云泽尴尬地说,同时第一次为自己沉迷于计算机和网络感到有些懊悔——旷课实在太多,直接导致这么美丽的同学竟然都不认识自己。
  “我们是去查关于邪教组织‘众神之戒’的资料。”朴云泽有些卖弄地说道。“查到什么了吗?”“大致有些眉目,这个邪教历史悠久,曾经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卷土重来,恐怕会掀起整个人类社会的惊涛骇浪。纪秀同学,你也要小心一点,这个邪教现在已经渗透到我们的生活里了,连我们社区的警察们都……”朴云泽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得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红色……红色的……”崔喜庆忽然喃喃说道。“什么?”“液体……凶手……”崔喜庆直勾勾地看着金纪秀。“你……你说什么?”金纪秀身子一颤,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喜庆,你怎么了?”朴云泽轻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崔喜庆忽然抬手将他一推,大喊一声:“小心!”一柄锋利的水果刀在崔喜庆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血口。“纪秀同学?!”朴云泽惊愕地看着手持利刃的金纪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疼痛让崔喜庆从迷茫中清醒了一点,他感觉到自己的驼背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只要轻轻一触便会爆裂开来,他不由得弓起腰,双臂开始用力,耳根青筋暴起,仿佛要把背上正在孕育的奇怪东西逼出来。金纪秀一咬嘴唇,狠狠一刀刺向他的眼睛。崔喜庆勉强一低头,锋利的刀尖刺在头顶,然后又像被什么东西弹开一样,发出像是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音。他抬起手在头上一摸,没有发现到什么伤口,反而是手指触到刀子划过的地方时,隐隐摸到有什么奇怪的硬物突出。
  金纪秀也倍感诧异,只觉得这一刀如同撞到了一根又粗又硬的柱子,将她的虎口震得生疼。
  她刚要再次举刀,崔喜庆却突然闪电般抓住她的右手。一股大力传来,她的胳膊从一个奇异的角度被扭到背后。在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中,金纪秀发出一声惨叫。崔喜庆松开手,向后一退,金纪秀痛苦地倒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金纪秀剧烈地喘息着,恶狠狠地盯着崔喜庆。
  “我……我……”崔喜庆惶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是迷茫。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秘密的,”剧烈的疼痛让金纪秀大汗淋漓,“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你看到的,整个小区已经完全被我渗透。”
  “难道,我们的家人和那些警察都……”朴云泽惊讶地张大了嘴。
  “没错,在审判日那天,他们都能获得宽恕和拯救!”金纪秀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一个巷口,“既然你们不相信,就等着那一天到来吧。”
  “喜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朴云泽晃着崔喜庆的肩膀问。
  “我也不知道啊!”崔喜庆掏出纸和笔飞快地写道,“刚才忽然觉得很难受,似乎闻到她身上有重重的血腥味,似乎还看到有一种奇怪的红色液体。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刚才的行动是受什么支配,好像是一种本能一样……”
  这时,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一条沉重的麻袋掉在地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快步跑进小巷。只见金纪秀倒在地上,一些红色的黏液正从五官中汩汩流出。
  朴云泽壮起胆子把手探到她的口鼻间,良久之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她……她……死了!”
  崔喜庆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沉默了半晌,朴云泽沉声说道:“喜庆,我们离开这里吧。去日本,躲上一段时间。”
  “云泽……”崔喜庆的眼眶湿润了。
  “反正这事我也脱不开干系,再说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朴云泽拉起崔喜庆,“走吧,趁警察还没来。”

  第五章 隔世之缘1(1)

  香港。
  丁戈一边悠闲地逛着尖沙咀新世界中心,偶尔用眼角瞄瞄身后。解决了东京染桂高校的事情,从被警察包围的菊代盈子家出来以后,他就跑到港口,溜上了一条开往香港的货轮。没想到,才刚到香港就被人盯了梢。他站在一个橱窗前面,做了一个要转身的动作,头却没有动,立刻从玻璃上看见身后一个人影闪到了一边。
  “真服了,盯梢也得找个专业点儿的吧?这样太侮辱我的智慧了啊!”他小声自言自语道,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谁知这时那个人影竟然期期艾艾地凑了上来,一直走到丁戈背后,悄悄伸出了一只手。丁戈猛一转身,一把攥住了就要搭上自己肩膀的胳膊,脸几乎和对方的脸贴到了一起。
  “呀!”对方吓得尖叫了一声。
  是个女人?丁戈一怔。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女孩。她的年龄与丁戈相仿,生得明眸皓齿,清丽脱俗,她的眼神中包含着惶恐和痛苦(因为胳膊还攥在丁戈手里),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惊喜。
  “丁……丁戈,你是丁戈吗?”女孩用颤抖的声音问。
  “你是谁?”
  “我是夙诺呀!程夙诺!你不记得我了吗?”
  “程夙诺?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丁戈有些迷茫,隐约觉得确实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女孩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但是旋即脸上又绽开欣慰的笑容,“你能死里逃生已经是老天给我的恩赐了,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恢复记忆!”丁戈一惊,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小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这怎么可能!”程夙诺一把拉住丁戈,“从玩伴到恋人,十几年的时光我们一直在一起度过,我怎么会认错!是你真的失忆了?还是我哪里做错什么了?无论如何,你不能就这样再次离开我!”说着,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丁戈,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丁戈尴尬地冲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笑了笑,小声对身后的女孩说:“我现在没带身份证,你哭来警察我就麻烦了!”说完转身揽住她的肩膀,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街上,丁戈松开手,可低头一看,程夙诺还是半闭着眼睛幸福地靠在他肩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撤开身子,说:“小姐,我不知道你和丁戈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他已经死了。所以,请别再跟着我。”说完转身闪进一条小巷。
  “丁戈,不要走!”女孩惊叫一声,急忙追上去,可小巷空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幻觉?”程夙诺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如果是幻觉,那也太真实了……”
  深夜,香港观塘工学院对面一幢楼房,只剩最后一扇窗还亮着灯。这个亮着灯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从桌上一堆堆厚厚的资料中抬起头来。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头发也依旧乌黑,只在鬓角依稀可以看到一些银丝。正是以其耸人听闻的研究方向和成果,在科学界引起极大争议的著名科学家程科。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一口。在不久前的环球巡回演讲屡遭冷遇和批判之后,他终于明白,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自己的研究还是太过于耸人听闻了。因此,这次巡回演讲不仅没有争取到支持,反而使他对未来多了些担忧。现在仅仅是公布了一些研究的外围成果,就在科学界和整个世界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那么,一旦最终成果得到证实并公之于众的话……
  “爸!”程夙诺一脸沮丧地进了门,把钥匙往桌上一丢,然后仰面倒在沙发上,“您又没听见门铃声是不是?就知道研究那些跟生活毫无关系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关心您的女儿!”
  程科从沉思中醒来,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转过身:“胡说!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嘛!对了,为什么今晚不住校却跑回家了呢?”
  夙诺惆怅地摇摇头,看着缸里的金鱼,半晌,才悠悠地说道:“爸,您说我是不是神经过敏?我今天在尖沙咀看见……看见丁戈了!”程科一愣,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女儿,诧异地道:“这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看错了?”“真的!我还和他说了会儿话!只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我想他一定是丧失记忆了。”
  “可那次空难没有任何人幸免啊,我们也都看到了,航空公司公布的遇难者名单里清楚地写着丁戈的名字。”“但谁也没能找到他的尸体对不对?”“夙诺,”程科轻轻抚着女儿柔顺的长发,“飞机是在海上失事的,寻找遗体的难度实在很大,我想这点你也清楚,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吧。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爸爸,”夙诺坚定地说,”不管事情过了多久,只要不见到他的遗体,我都不会相信他真的死了!今天既然看到他了,就证明他现在香港,在这弹丸之地,只要用心,一定能找到他!”
  程科点点头,说:“这我不反对,只是不能像今天这样回来这么晚。你知道,这次巡回演讲不仅没有实现最初的预想,反而引起了世界各方各面的反对。其中不乏极端者像‘众神之戒’之流,仅在伦敦就袭击过我两次。我担心如果他们进一步了解了我研究的核心内容,很有可能会采取更激烈的措施。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爸,您确定那个史前文明真的存在吗?”程科一怔,没料到对自己的研究一向不感兴趣的女儿忽然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夙诺显然并不是真的想听教授的讲解,接着说:“您只关心古代,只关心一些对我们来说永远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了这个您甚至不惜舍弃名誉和家庭。就算大家最终认可了您的成果,那又能怎么样呢?世界会因此而改变吗?已经失去的东西会回来吗?就像妈妈一样,就像丁戈一样……”“夙诺……”程科心头一颤,痛苦地摇摇头,“这些年来我欠你们的太多了……可是,你知道吗?我决心用一生致力于这个课题,绝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誉。虽然没有资金和学界的支持,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但你不了解,这项研究的意义到底有多重大,我相信世界的确会因此而改变!你刚才问我相不相信这个史前文明的存在?正如你所知,有关人类文明之前存在着史前文明这一说法,在很多的科幻小说和电影里出现过,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认真地探究过它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而根据我的研究,一个文明甚至是一种生命的产生与灭绝,都是有一种神秘的规律在起作用的。”“规律?”“是的,这神秘的规律,就是自然灾难。它造就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感,也造就了人类的神话与信仰,甚至风俗习惯和语言文字。抛开一百五十亿年前创世的宇宙大爆炸不谈,单说地球几十亿年的生命里发生过的四次革命性的、全球范围内的大灾难,事实上四次改造了这个世界。第一次是发生在地球诞生伊始,在被大量的冰彗星袭击后,形成了到目前为止在其他星球上都没有发现过的原始海洋,正是有了原始海洋和原始闪电的作用,才在三十五亿年前的寒武纪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生命形态,这怎能说不是一个奇迹?“六千五百万年前的白垩纪,一颗直径约在七至十公里的小行星坠落在墨西哥,引起一场相当于同时引爆一百亿颗广岛原子弹的超级大爆炸,把大量的尘埃抛入了大气层,形成遮天蔽日的尘雾,导致植物的光合作用暂时停止,主宰地球一亿六千万年之久的庞然大物恐龙因此而灭绝。“三百多万年前第四纪的大冰川时期,全球骤然变冷,猛犸、剑齿虎等大型原始哺乳动物濒临灭绝。而在此过程中,猿猴的一支从树上下到地面,过起穴居生活,最终进化为人类。
  “第四次是发生在一万两千年前,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统治的神之国度——大西洋中部的亚特兰蒂斯大陆被突然爆发的海啸、火山喷发和地震沉入海底,并引发了全球范围内的洪灾,人类最早的文明就这样被毁灭了。这场洪灾在犹太人的《圣经》、希腊的古籍、印第安人宝典《波波武经》、印度智慧书中都被提到,甚至在中国,也有大禹治水的故事。然而无论是诺亚方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人类没有在这场大灾难中灭绝,而是顽强地生存下来,并再度成为世界的主人,
  “因此我相信,既然人类没有灭绝,那么大冰川时期的史前文明居民也未必全都灭亡了,或许他们仍然生活在地球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甚至很可能就混迹在我们人类的群体当中。白垩纪那颗大陨石也未必真的就将恐龙之类的远古巨兽彻底毁灭掉,比如尼斯湖水怪、我们中国长白山天池水怪、新疆喀纳斯湖怪兽等等,就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我所研究的课题核心内容之一,就是按照这个规律推算,大灾难发生的周期在不断地缩短——第一次到第二次之间相隔了几十亿年,第二次与第三次相隔仅仅数千万年,第三次与第四次之间竟只相距几百万年,那第五次就很有可能发生在距第四次几万年甚至几千年的时间内。”
  “照您这么说,也许明天人类就会被毁灭喽?”夙诺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父亲的讲话听上去很震撼,可她依然觉得这不过是在杞人忧天罢了,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完全有可能。现在距离上一次大灾难,已经过了一万两千年!”程科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紫色礼品纸包装的小小物件,“再过三天你就要过生日了,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还有三天呢,到那时再给嘛!”夙诺有些不满地接过来,“您还真怕明天人类就会灭亡呀?”
  轩尼诗道。夙诺揉了揉酸痛的双腿,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清晨到中午,她已经走了大半天,可连丁戈的影子都没看到。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决定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她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小店,推门走了进去。刚转过一张桌子,她就愣住了——大厅中央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盆盆碗碗,丁戈正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兴起。“丁……丁戈!”夙诺惊喜地快步走过去。丁戈耐心地吃着手里的烧鹅,头也不抬地说:“你的丁戈早就死了,不是叫你别再来找我吗?”“胡说!你不就是丁戈吗?我是程夙诺,是你的女朋友,难道你连这些都忘了吗?”“女朋友?”丁戈拿张餐巾纸抹了抹嘴,“那你先帮我把账结了好不好?”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丁戈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喂!”夙诺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丁戈双手插在兜里,耸耸肩膀,说:“不知道,吃饱了随便逛逛。”“你……那你陪我逛逛街吧?”“对不起,没兴趣。”“就当是对我刚请你吃饭的回报好不好?”看着夙诺哀求的眼神,丁戈皱了皱眉,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只此一次,以后两不相欠。”#p#分页标题#e#
  夙诺欢呼一声,就要去挽丁戈的胳膊。他急忙一闪身,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只答应陪你逛街而已!”“逛街当然要有逛街的样子呀!”夙诺不由分说地挽住丁戈的胳膊。夜幕降临。辉煌的灯光给香港这颗东方明珠镀上了华丽的色彩。夙诺兴高采烈地走出崇光百货店,身边的丁戈手里则拎满了大包小包。夙诺有些累了,找了张长椅坐下。丁戈百无聊赖地拿起个纸袋翻了翻,指着里面的巧克力和果酱布丁问:“这些儿童食品是给谁买的?”“这可是你最爱吃的东西呀!”夙诺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摞看上去非常专业的生物学与史学论著,“你高中的时候就开始钻研大学的生物学专业课程,那时候总是一边吃着这些所谓的儿童食品一边捧着高深的专业书在读。我爸爸还直夸你是少年人中少有的天才呢!”“我?成绩优秀?天才?哈哈哈哈哈!”丁戈忍不住嘲弄地大笑起来。“是呀。”夙诺低下头,喃喃地说道,“你从小就不仅学业上成绩骄人,而且性格温和善良,从不对我发脾气,还很有绅士风度和贵族气质,爱好也很广泛。总而言之呢,你是一个品学兼优温文尔雅的俊彦才子!”“俊彦才子吗?”丁戈笑得流出了眼泪,他实在不想嘲笑自己,但这真的太好笑了。“好啦,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去半岛饭店好不好?”夙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微笑着对丁戈说,“你可是最爱吃那里的菜了。”“不必了。我答应陪你逛街,已经是破天荒了,现在该说再见了,哦,最好以后不用再见了。”丁戈边说边站起身。“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竟然也一样的人吗?”夙诺瞪大了眼睛看着丁戈,“还是你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说呢?”丁戈叹了口气,收住脚步,回身说:“回去告诉程教授,立刻停止他的研究,也许对你们都有帮助。”“我爸爸?”“他已经揭开了或者接近揭开了不该他触碰的真相,那很危险。”“丁戈,你怎么也变得跟别人一样了,以前你一直鼎力支持爸爸的呀!现在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连你也要背叛他吗?”丁戈轻轻一笑,说:“你根本没听懂我什么意思。你是希望你爸爸被全世界都看成世纪大骗子呢,还是希望他的论调被世人承认,却因此丢了性命?真理或者生命,两者只能选其一。”
  “可现在已经不是焚烧科学家的中世纪了,这里也不是欧洲!”
  “在我看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说他揭开不该他触碰的真相,这是相对他而言。人类都是愚昧的,这点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真相能否得到认可,完全取决于其揭发者是否具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服权威,或者自己就是权威。否则,只能被人漠视、嘲弄、排斥,甚至丢掉性命。”“我想,你……真的不是丁戈!”夙诺咬了咬下唇,霍地站起身子。“你终于相信了?”丁戈反而觉得有些意外。“整个下午我都在观察你。对一般人来说,即使是失忆,他的习惯动作、说话的腔调等也往往不会改变,更重要的是,你的眼神与他的完全不同。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有你这样的眼神!你究竟是谁?”“哦?你是做什么的?”丁戈颇感兴趣地看着夙诺。“学生,香港大学心理学系。”“哦,失敬了。”丁戈点点头,“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丁戈就足够了。”“可你的身体绝对是丁戈的!他小的时候因为打棒球,左手小指曾经受过永久性的伤,握东西的时候再也使不上力气。”“是因为打棒球受的伤吗?”丁戈看了看自己的小指,“我还以为是飞机失事时伤到的呢。”丁戈这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却像霹雳一样击中了夙诺:“你……你……占据了他的身体?”
  “别说得这么难听,只是资源的再使用而已。否则的话,他就算不被鱼给吃了,也会被海水泡烂。我这算是帮你保留了他的遗体,你还得谢谢我呢。”“丁戈真的……死了?”夙诺抬手捂住了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你慢慢哭吧,我先走了。”“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好像并不怎么害怕啊。我一直在暗示你知难而退,可你却非要窥探我的秘密。”一道凌厉的光芒在丁戈眼中一闪而过,“不要去接近自己不该触碰的真相,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你忘了吗?”“那有什么关系呢?从小到大,都有他在我身边,就像藤与树。现在树没有了……”夙诺凄然一笑,“至少让我知道,丁戈的身体托付给了什么样的……人吧?”“即便会丢掉性命也要看看真相?在这点上,你们父女还真是一脉相承啊。这个身体你别指望拿回去了,我要用到老,用到死。我算过了,如果不出意外事故的话,这个身体的正常寿命应该是七十三岁。等他寿终正寝的时候,我自然会退出来,转世——你们人类的说法——到另一个身体上去。以往我通常都是在身体快要死的时候提前到医院产房去,等个婴儿转世上去。但我的上一个身体比预计的多活了三年,超过了一百岁,我一时好奇,想尝尝做百岁老人的滋味,谁知道在海上航行时猝死在甲板上。我失去了躯壳,只好在海面上东游西荡,海里的大型鱼类虽然不少,但智商不够高,盲目使用它们的身体反而会降低我自己的智商,而且还会因脑容量的问题丧失部分记忆。这时正好碰上那场飞机失事,丁戈是其中最完整的一具尸体。”“也就是说,你现在若是死了,又没有尸体或婴儿能让你借以转世,你就真的永不超生了是吗?”“你很聪明,差不多是这样。好了,我的规矩向来是不能容许任何窥探我秘密的人活在世上。不过,不久前我破了一次例。”丁戈想起神尾薰,“这次也不再追究了,你以后别再纠缠不清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丁戈……”夙诺痴痴地看着他,忽然梦呓一般地说:“再抱我一次,可以吗?”“什么?”“至少这个身体还是我的丁戈……”丁戈耸耸肩,轻轻把她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夙诺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然后,她猛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女士防身专用电击器。“魔鬼!我决不允许你糟蹋丁戈的身体!”夙诺大叫一声,一按开关,20万伏电压瞬间冲上电击头,闪耀着噼啪作响的电火花戳在丁戈的腹部!
  可是丁戈居然毫无反应,反而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惨叫几声配合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程夙诺,你有这个杀我的想法,已经很让人敬佩了;如果你真的能杀得了我,早晚你会闻名全宇宙。你这么想逼我离开这副躯壳吗?如果我离开,这副身体不但不能复活,反而会因精力陡然失去而立即腐烂掉,变成一具枯朽的干尸。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吗?”
  夙诺惊愕地看着丁戈,“你……难道就是我父亲所说的,史前文明的居民?”
  丁戈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不是人类这不假,但我也不是什么史前文明的居民。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是多元化的,并非只有人类和什么史前文明的居民。你既然是程科的女儿并且全力支持他的观点,那就应该让自己的思路开阔一些。哥白尼推翻了地心说,但是他的日心说也是错误的——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太阳同样不是。宇宙广袤,苍穹浩渺,比地球和太阳大得多的天体数以兆计,只不过以你们人类的渺小,又怎么能想象得到呢?”
  “那……你是魔鬼吗?”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快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夙诺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请你……求你保护好这个身体!”
  “不用你来提醒我也会的。”丁戈森然答道,“起码这是为了我自己。”
  看着夙诺失魂落魄地走远,丁戈长出了一口气,揉着酸麻的肚皮自语道:“哎哟,电死我了!”
  离开丁戈,夙诺茫然地在街头徘徊了半晌。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想起爸爸昨天说过可能会有危险的话,尽管心下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为了不让老爸担心,她还是招手叫了辆出租车。“铃……铃……”车门把街上的喧闹声隔绝在外,夙诺这才听见自己包里传来手机铃声。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下接听键,立刻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请问您是程夙诺小姐吗?”“是我,请问您是?”“我是西九龙重案组探员,您家今天遭到了袭击,您的父亲程科教授头部受伤,目前正在医院抢救……”伊利莎白医院,特护病房外。“大夫,我爸爸他……”“经诊断,程教授头部受伤,有轻微脑震荡,因为受惊过度才一直昏迷不醒。修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谢谢大夫!”夙诺心头大石这才落地。“西九龙重案组组长,刘家辉。”一个中年男子从长椅上站起身走过来,向夙诺出示了他的证件,“程小姐,请问程教授与一个名叫‘众神之戒’的邪教组织之间,是否有什么瓜葛?”“‘众神之戒’?”夙诺一惊,“我爸爸只是一个学者,跟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有什么关系?”
  “我们怀疑这次的袭击事件是他们做的。他们不仅伤害了程教授,还把您家翻了个底朝天,我想他们是要找什么东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警官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我希望能尽快将他们绳之以法。”“程小姐,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刘家辉轻叹了一口气,“但‘众神之戒’在全球有四千万狂热的信徒。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像某些国家仗着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实力,在全球范围内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任意地进行侵略和杀戮,可就是由于它所向无敌的实力,因此没有人能制裁它……您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夙诺冷冷地回答:“再明白不过了。你们警察只能抓些偷鸡摸狗的小蟊贼,而对那些拥有强大背景的邪恶势力就束手无策。我爸爸现在之所以躺在病床上是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庞大组织,他这是活该倒霉,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是吧?”刘家辉尴尬异常,心里十分恼火,却又无法辩驳,只得转身走开。夙诺咬着嘴唇走进病房。“夙诺……”程科听到声音,吃力地睁开眼睛。“爸!”夙诺扑到程科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别哭,傻丫头,爸爸没事。”程科想抚摸一下女儿的头发,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对了,我给你的礼物呢?你把它放在哪儿了?”“哦,在我这里。”“太好了……”“爸,那礼物到底是什么?”夙诺满腹狐疑地问。“这是我……毕生的心血,你一定要把它保管好,千万别让它落到那些仇视科学和真理的坏人手里……”“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夙诺握住程科的手郑重地说。第二天,在程科的反复催促下,在病床前守了一夜的夙诺依依不舍地回到学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相熟的同学一起坐在前排,而是独自躲在了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上课后,她小心地从包里拿出还没打开的礼物,谨慎地瞅瞅四周,确信没人注意到自己后,把紫色的礼品纸一层层地揭开。纸包里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硬物。夙诺反复地看着它,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不过,她推测这一定是记录了父亲研究成果的重要资料,便把东西贴身藏在内衣里。整整一个上午,夙诺都没心情听课,心神不宁地想象着自己不在家时暴徒们闯进来伤害父亲的那一幕。直到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半天已经过去了。
  “程夙诺!”一个女生在门外喊,“门口有人找你呢!”夙诺的心一颤,忐忑地收起东西走到教室门口,只见昨晚见过的刘家辉警官站在楼道里。她心里愈加不安起来,怯生生地问:“刘警官,有什么事?”“程小姐,有个不幸的消息……程教授心脏病突发,经过紧急抢救无效,半个小时前去世了……”夙诺顿时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张了张嘴,却哭不出声。胸口一阵一阵撕裂般地痛,下意识地捂住痛处时,却触到了那份父亲最宝贵的神秘遗产。她浑浑噩噩地被刘警官带到了医院。程科的遗体还躺在昨天的病床上,很多警察和医务人员还在病房里里外外忙碌着。刘警官替她掀开了蒙在遗体脸上雪白的床单。夙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哪怕再出现一个像“丁戈”这样的“魔鬼”也好,占据父亲的身体,然后操纵父亲的嘴角露出慈爱的笑容,再操纵父亲的大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蓦地,她似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门外一闪而过,是丁戈!难道是他干的?“抓住他!杀人凶手!”夙诺从椅子上跳起来,推开眼前的人冲到门口。可楼道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她双手狠命地抓着本已凌乱的头发,痛苦地蹲在了地上。这时,不知谁喊了声:“趴下!”
  随即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夙诺惊恐地回过头,只见身后刚才还忙忙碌碌的人们已纷纷倒在血泊中。忽然,一个小小的圆筒落在地上,紧接着圆筒中冒出一股浓烟,很快,整个病房都被烟雾笼罩。夙诺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架住,然后身不由己地便被拖了出去。这一系列的变故太过突然,夙诺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被带到一处废弃的旧建筑里。透过残破的窗,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医院里一片混乱的景象。她回过头,看到眼前站着三个高大健壮的白人。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惊恐地问:“你们是谁?”“我们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别行动组的特工。”一个男子走到夙诺面前,“我是这次保护行动的负责人道森,史派克·道森。”“保护行动?”“是的,我们受命保护程博士与程小姐的安全。可惜我们来迟一步,程博士已经遇害了,我们现在要竭尽全力负责保护您。”“是谁要害我们?是……‘众神之戒’吗?”三个男人互相望了一眼,道森说道:“这个……一时也说不太清楚。总之你要明白对方非同小可,我们都处在极大的险境中。你只要配合我们,按我们所说的去做就没错,懂吗?”夙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请问,程教授临终前,交给你什么东西没有?”“这个……爸爸经常会送我一些小礼物什么的,也没有特别说明……”一连几天的诡异遭遇和重大变故使夙诺成熟了许多。一闪念间,她想到,要杀自己的人可能是要破坏物件,而他们则是负责保护物件不被破坏,这从本质上讲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程科要破坏这物件,也许杀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三个特工了。“没有特别说明吗?”道森沉吟了一下,“从对方的表现来看,显然他们在你家并没有达到目的。程小姐,请再好好想一想,那个东西应该没有放在你家。”“好吧,我再想想。”夙诺嘴上答应着,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寻找机会逃走。忽然,寂静的楼里传来“喀”的一声轻响。另外两名特工脸色大变,刷地从怀里掏出手枪。显然与普通警察用的枪不同,粗长的枪管中吐出耀眼的火舌,伴着持久的轰响,几秒钟就将楼下的阶梯打得面目全非。然而,这一轮轰击却没有命中目标。夙诺看见一条细细的银白色的丝线在阳光下一晃,瞬间从一名特工面前掠过。他有些惊愕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继而,从鼻子中央斜斜地出现一道蚕丝般的细细伤痕。夙诺惊恐地发现,那道伤痕在慢慢扩大,增厚。紧接着,那个男人的上半张脸仿佛被电锯锯倒的树木,在夙诺惊恐的尖叫声中整齐地滑下,血花四溅,淌了一地。
  两个身披风衣头戴宽边帽的人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被高高竖起的衣领和帽沿各遮住了绝大部分,但还是可以从缝隙中看到——他们的脸上,正蠕动着昆虫般的口器,额头上还有数只滚圆的眼睛,黑漆漆地泛着诡异的光芒。刚才瞬间杀死一名特工的那束银线,就软软地垂在一个怪人的口器旁边。夙诺立刻联想到了恐怖电影中,那些隐藏在森林和海洋深处黑暗角落的庞大蜘蛛,顿时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恶心。“见鬼,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道森拍了拍同伴,那名特工会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地换了一支新弹夹。“我们走!”道森拉起夙诺,向另一侧的楼梯口奔去。手枪巨大的轰鸣声随即连珠般地响起。然而很快枪声便戛然而止,一声惨叫凄厉地响起。听着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和血肉被撕裂的可怕声响,夙诺只觉两腿发软,恐惧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道森却仿佛没有听见同伴惨死的声音,径直拉着夙诺钻进一辆墨绿色的奔驰跑车。车子发动起来,夙诺回头看见那两个怪人已经追了出来,不仅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两人动作竟完全一致。“他们到底是谁?”夙诺绝望地哭喊。“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你父亲提到的‘史前文明的居民’啊!”道森一边回答,一边狠狠地一踩油门,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他们是蜘蛛精?”“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们要快些离开。”道森用力砸着方向盘,“快点宝贝儿!我们必须冲到大道上,这种该死的小路上可甩不掉他们……喂,小姐,请伏下身体抱紧车座!”还没等夙诺准备好,车子便陡然转了个弯横了过来,速度快得像个飞快旋转的陀螺。而身后那两个怪人的速度也快到极点,来不及刹住,在“砰砰”两声闷响中分别撞在车头和车尾上。浅绿色与土黄色交融的浆液喷溅在挡风玻璃上,仿佛地球外表的颜色,夙诺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在家里摆放地球仪。跑车重新调整好方向,终于冲上了公路,两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死了吗?”夙诺不放心地问。“没那么简单,他们的身体比我们结实得多。对他们来说,刚才那一撞充其量就像被石块重重砸了一下,虽然比较疼,但绝不致命。”“道森先生,你不害怕吗?而且,你的两个同伴在一瞬间就被……我还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干我们这一行的,随时都会丧命。”道森耸耸肩,“不过说句实话,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生死关头又怎么会不害怕?难过么,肯定也有那么一点儿,可总不会比我自己死了更难过吧?嘿嘿……”这就是美国人的幽默吗?夙诺听着道森苦涩的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的工夫,汽车拐上了一条小路,缓缓行驶了不久,停在了一间无人的旧厂房前面。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提前找好的一个临时落脚点。咱们得换一辆车,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发现。”道森从身上摸出一包烟,半天才抽出一支填进嘴里,“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部门的特工,都要经过连续七年艰苦异常的训练。”“但再艰苦的训练,也只是使我们的身体健壮、反应敏锐、忍耐力增强,却永远消除不了我们作为一个人类内心深处那份原始的恐惧感。”“你是第一次与这些怪物作战?”“第二次。”道森点着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那真是场噩梦。我的上司,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主任兼外太空作业机构首脑司科特先生,在澳洲一个小镇发现了半人半蛇的怪物。后来,怪物逃进了麦克唐纳山的原始森林,我们出动了四十三个人进山围歼……”“怎么样?”“一天之内,我们一共死了二十六个人,甚至连那怪物的样子也没看清。”
  “也就是说,我们没法子和他们相抗衡……是吗?”
  “目前来说,是的。”道森把烟头狠狠地摁进烟灰槽里,“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数量很少,因此不敢正面与人类对抗。”“可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我爸爸呢?”
  “程教授这次环球演讲的主题是什么?他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在全球范围内公开,这对那些一直隐藏在地球各个神秘角落的史前居民来说,不是打扰了他们正常的生活秩序甚至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吗?他们找程教授,目的自然是杀人灭口,而且要取到能证明他们存在的证据,如果失去了这个证据,你父亲的理论自然永远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他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夙诺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丁戈说过的话,“也许真的不是每个真相都应该公之于众的……”
  “是啊,从另一个角度看,探索真相不也是在揭人隐私吗?他们杀害了你的父亲和我的两位搭档,也许接下来会杀了你和我,但在这足以改变历史的事件面前,我们的得失荣辱实在是太轻了。”
  道森转身看了看夙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我们这次来,其实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是要得到那个东西。不管它对史前居民和全人类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实际上我们是不感兴趣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但我一定会用生命捍卫它,我也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从道森那双蓝色的眼睛中,夙诺看到了诚恳和坚决。她点点头,从内衣里掏出那个黑色物件递给道森。
  “就是这个?”道森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丝毫端倪。“你肯定是这东西吗?”他费解地看着夙诺。
  “应该就是这个了,其实我爸爸平时很忙,这是他一年来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夙诺的眼圈又红了,但她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觉得像是记忆体之类的东西,不如我们找台电脑试试吧?”
  “不行!”道森坚决地一挥手,“不能随便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烦,也多一分泄露的可能。你不想再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丧命吧?”
  “那用我家的电脑?既然是我爸爸的东西,用他的笔记本电脑说不定能很快地打开。”
  “不行,他们这次是集体行动,我并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很可能在你家就有人在蹲守。这些史前居民的智力不比我们低。”
  夜幕低垂。铜锣湾,PENA迪士高夜总会。一辆黑色的凌志轿车缓缓停在路边。“你爸爸以前的同事?”道森一头雾水地从车窗向外看去,“你是说,这个酒吧的老板以前竟是个学者?一个学者怎么会开酒吧呢?”夙诺没有回答,忽然问道:“道森,这些怪物会附在死人身上吗?”“你说什么啊?”道森失笑道,“他们相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怪物,但也是血肉之躯,具有相同的智慧和超越我们的体能,仅仅如此而已。”“是吗……”这席话令夙诺更加不安,每当她想起丁戈现在的眼神和笑容,整个心脏似乎都在剧烈抽搐。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与那些蜘蛛精类似的史前文明居民,那他究竟是……
  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夜总会。推开门,一阵迫人的热浪迎面扑来。炫目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狂野节奏交汇在一起,黑暗里游荡的女子们,娇艳的笑靥与袅娜的胴体中不知藏了多少个风情万种的陷阱。夙诺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加冰的鸡尾酒,随口问调酒师:“我找金姨,她在吗?”“金姨?”调酒师一怔。“就是你们老板呀。”“哦,是阿金姐啊,你是老板什么人?”“我爸爸是她的朋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调酒师看了夙诺一眼,暗想,老板都四十多岁了,还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这小姑娘长得和她挺像,是她的私生女也说不定,还是少得罪的好。“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调酒师一笑,转头对吧台一角喊道:“刀姐!”一个小姐向这边看了看,然后夸张地扭着丰腴的腰肢走过来,徐徐吐了口烟圈:“干吗?”
  “这位小姐找阿金姐,你看看在不在楼上。”“在KTV包间里,陪澳门来的那些老板唱歌划拳拼酒呢。”刀姐打量了夙诺几眼,又向她身后的道森抛了个媚眼,这才嗲声嗲气地说:“跟我来吧。”尽管灯光昏暗,可夙诺还是看见道森的脸腾一下红了,不禁有些好笑。刀姐扭动着身躯,轻车熟路地穿过人头攒动的舞池。夙诺和道森就没这么轻松了,不仅走得很吃力,而且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还没少被人吃豆腐。好不容易看到楼梯,刀姐的人影已经快消失了。两个人急忙追到第二层时,道森突然拉住夙诺的胳膊,低声说:“等一下!”“怎么了?”“这个地方有问题。”道森抬起手腕,“你看我的表。”乍看上去,道森的表与普通手表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表盘上有一圈绿色的光点。“这表是我们科技部研制的精密仪器。”道森解释说。说话间,绿色的圆点逐渐变红,手表也“嘀嘀”地尖响起来,甚至在火爆强劲的音乐中也听得清清楚楚,时针和秒针也转得飞快。夙诺想起那两个可怕的蜘蛛怪,颤声问:“是……是那两个怪物吗?”“不……不是,这才让我奇怪。”道森看上去很紧张,“你不知道,这些怪物像普通动物一样,常划出自己的地域界限,一旦有闯入者,就会发出气息给予警告。我们在麦克唐纳山那次就是这样。可这次的气息却远远超过上次,比那两个蜘蛛人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我能感到气息的所有者还在尽量压抑着自己,但是……”说着,手上的表忽然停止了嘶叫,接着“砰”一声响,手表炸开了,碎片四下飞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上面有什么东西,比那几个蜘蛛怪还要可怕?”“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啦?”刀姐站在楼梯口不满地喊道。道森应了一声,拉着夙诺几步上了楼,小声嘱咐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功亏一篑。你去找老板,我在这儿守着。”夙诺点了点头,跟着刀姐进了一间满是酒气和烟味的包间。包间里面有七八个人,男人们是清一色的臃肿身材,各搂着一个小姐或喝酒或划拳,或对着电视唱着严重歪曲的歌。刀姐刚俯下身对坐在中央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耳语两句,就被旁边一个男人淫笑着拉倒在沙发上。夙诺焦急地喊道:“金姨,金姨,我是夙诺呀!”可房间里一片嘈杂,她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了。她干脆抢过一个话筒,竭尽全力地大喊一声“金姨!”#p#分页标题#e#
  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金姨把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夙诺。这时坐在最外边的客人一把搂过夙诺,烟和酒混合的呛人气味喷到她脸上:“小姐真漂亮,也过来喝一杯吧,哈哈!”夙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金姨,我是夙诺呀!”金姨一怔,马上站起来,用力推开那客人,拉起夙诺仔细打量着:“真是夙诺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你爸爸有事的话,就该自己来找我,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阿姨,我爸爸被人害死了……”夙诺放声痛哭起来。金姨叹了口气,扶着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这一天终于还是出现了。”金姨倒了杯红酒递给夙诺,自己点了支烟,“你爸爸做了超越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这才引火烧身。在研究所那会儿他挺照顾我的,我也曾经劝他终止研究,可是他太固执了,不肯听我劝。”“爸爸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夙诺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黑色方块。
  “哦?这是他自己设计的保险匣嘛,以前他总把一些核心材料和成果藏在里面。不过我已经有十多年没碰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拆得开。这个匣子这么小,里面能装什么?嗯,我来试试。”“总之,拜托了。”夙诺恳切地说,“我想爸爸九泉下有知也会……”“算了,算了!别说这些,我得先找找以前的专用工具,扔在哪儿了呢?”这时一片嘈杂的尖叫混合着激烈的枪声忽然从楼梯口方向传来。随即,门被撞开,道森一边用后背顶着门,一边向外射击。他额角上头发连着头皮被撕去了一块,身上有几处伤口也在不停地淌血。“你受伤了!”夙诺惊叫一声。道森抬手将夙诺拦在身后。夙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梯口正站着那两个披着风衣的怪物,地上满是螯毛与绿色斑点,可见刚才经过了一番多么激烈的搏斗。然而,此刻他们却一动不动,脸也冲着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年轻的男子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仿佛没看见眼前的怪物和举着枪的外国特工,大大咧咧地走到金姨面前,挥挥手中的麦克风,说:“老板,我要投诉,你这麦克风有问题,噪音太大。”金姨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有你们那个小姐,服务态度不好,欣赏水平更是差得要命,硬说我唱歌难听!”丁戈一边说一边走到道森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道森感到意识的确有些模糊,他知道那是失血太多的缘故,但还是支持着说:“这位……先生,我们无意中走错了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走,不要理他!”夙诺扶住道森,狠狠瞪了丁戈一眼。“你在胡说什么!”道森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别惹怒他,他会杀了你的!”丁戈看了夙诺一眼,转身面向楼梯口的两个蜘蛛人,那两个怪物不由自主地同时退了一步。丁戈走上去,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扫,随口问道:“你们是神仆?”两个怪物显然大吃一惊,“神仆”这个词向来只在内部流传,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个称呼的。戏谑的表情陡然消失,丁戈严肃地说道:“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回去告诉你们族长,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的话会适得其反。”两只怪物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转身下楼,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道森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跌倒在地。丁戈看了看夙诺,冷冷地说:“还等什么?先把人抬到沙发上去!”“今天的事谁也别报警,老娘一会儿去找他们老顶 (粤语,即“老大”之意。)说理!”金姨冲门外喊了一声,转身和夙诺一前一后抱起道森平放在沙发上。好在两个蜘蛛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灯光又暗,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金姨这么一喊,立刻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反正酒吧舞厅斗殴现象屡见不鲜,今天虽然开了枪,人们也不是太在意,都以为是黑社会纠纷。
  丁戈把手放在道森的头部和身体的伤口上,血随即神奇地止住了。“你能救他吗?”夙诺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几处小伤而已,死不了的。其实就算是你爸爸,只要尸体腐烂之前及时一些,也能救活……”“什么!?”夙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那得需要专业知识和工具,可惜我不是医生,只会治治这种斗殴造成的擦伤。”“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医生和工具?”夙诺紧紧抓住丁戈的衣服,焦急地问道。“这个宇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了。”“丁戈,我爸爸真的不是你害死的?”“你再瞪眼珠子就掉出来啦!”丁戈掰开夙诺的手。“连那两只蜘蛛怪也被你吓跑了,”夙诺声色俱厉地质问,“你杀个人难道不像踩死只蚂蚁那么容易吗?”“是很容易,”丁戈无精打采地反问,“那你是不是一见到蚂蚁就去踩呀?”夙诺为之语塞。“我也没空去干这么无聊的事。”丁戈漫不经心地说,“一不小心碰坏或踩死的不算在内,我活到现在光人就杀了两万多个,而且对你们来说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至于你爸爸……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我去杀的。”“你敢说你没觊觎我爸爸的遗物?”丁戈没回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讥讽。这时,道森渐渐苏醒过来,无力地说:“丁……丁先生,您既然跟夙诺认识,请一定要保护好她,并把程科博士的遗物转交给美国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的……”“罗吉尔?”丁戈不紧不慢地问。“您……您怎么知道?!”道森惊得身子剧烈地一颤,疼得面孔一阵痉挛。丁戈立刻抬手抚着他的伤口,止住再次涌出的鲜血。“我上次跟你说过吧?”丁戈斜视着夙诺,“我的上一个身体叫昆泰沙,死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在未找到新的身体之前,我一直在大西洋上飘荡。大西洋百慕大三角的天然磁场很多,总像间谍一样截下很多来自西岸大陆的秘密电报。我读了几份,好像罗吉尔为了件什么事十万火急地四下派人找我。那时我也没办法,没有躯体是不能去见他的。他到底有什么事?”
  “这我不知道,罗吉尔少将只分派给我们寻找‘失落的胚胎’的任务。不过说起来……他最近似乎的确很着急的样子,命令是由总统下达的,属于最高机密,我们也不能随便听,但好像隐约听到什么‘陨石’、‘红色液体’一类的词。”“嗯,我大致听懂了。你好好休息吧。”夙诺不放心地看看道森,对丁戈说:“你的按摩这么有效,再替他按按吧。”丁戈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你知道什么!物极必反,我在他伤口上抚摸是要阻止继续流血,要是再摸两下他周身的血液就会全部凝固。你忘了我说过一不小心就会碰坏或者踩死人么?你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去别的房间。老板,给我弄两个菜喝酒。”金姨叫了个服务员,吩咐了几句。服务员打开一个包间,又送了两盘菜和一瓶酒过来。
  丁戈把门关上,走到金姨面前,突然“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夙诺惊叫道:“你干什么?”丁戈甩甩手,若无其事地仰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满满倒了杯酒。夙诺惊恐地发现,金姨一言不发,眼神呆滞地瘫倒在地上。“你把她怎么了!?”“没什么,让她失去一段记忆而已。”夙诺听得毛骨悚然,颤抖着说:“你……你这个魔鬼!她怎么得罪你了?”丁戈喝了口香槟,平静地说:“你也没得罪别人,怎么还是被追杀?这个女人是局外人,知道太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把她变成白痴,总好过日后被那些蜘蛛变成尸体——我既然已经对看到那些蜘蛛的人类作出了处理,它们就不会再下毒手。”他的目光扫到夙诺脸上,她只觉得周身发毛,面颊上传来一阵莫名的刺痛。
  丁戈晃晃筷子,问道:“要不要陪我吃点儿?一个人吃真没意思!”
  深夜。一辆货车缓缓停在PENA迪士高夜总会门口,司机按了两声喇叭,打开车门径自离去。丁戈扛着道森走出大门,将他壮硕的身体放到车上。
  夙诺无声地跟在后面钻进了驾驶室,不自然地坐在丁戈身旁,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这个乖戾的魔鬼,她咬着下唇想,跟丁戈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在想什么?”丁戈面无表情地问。
  “为什么偏偏是你占着他的身体?任谁也比你有资格!”
  丁戈一边倒着车,一边傲然答道:“可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有这个能力,我是独一无二的。你们佛教的佛祖也说过,‘身躯之为物,皮囊而已,唯性灵栖者居之’。”
  夙诺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土瓜湾码头,然后去华盛顿,看看罗吉尔到底有什么事,顺便把这个特工送回去。”
  “还是不要送他回去了,不如带他到国外医院静养。”夙诺看了看昏睡中的道森,“省得回去再接受新的任务。他的医疗费都由我来出,我在银行的账户上还存有不少钱……”
  “孩子,你赶快安静下来吧。既然做了特工这一行,就得做一辈子。想要中场休息半途退出,不死也得像你金姨那样抹掉全部记忆——国家的机密是不容泄露的。”
  “难道国家的机密比一个人的生命还重要?”
  “对这种人来说,是的。他们既然选择这个行业,就证明已经做好了以生命捍卫国家机密的思想准备。”
  夙诺又再度陷入沉默。
  说话间,货车已驶入土瓜湾码头。在明亮的月光下,夙诺就惊异地发现,一个吊在半空中的大型集装箱顶上,站着五六个一模一样打扮的人。
  “啊!”夙诺惊叫一声,“是那些蜘蛛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在各个港口分头把守,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你呆在车上别动,很快就好。”丁戈坦然地打开车门,走到被车头灯照亮的空地中央。
  集装箱上的怪物们齐刷刷地跳下来,以古怪的姿势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地把丁戈半包围起来。随后,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借着灯光,夙诺清晰地看到,这是个装扮成女人形象的异类,与其他怪物不同的是,面孔看上去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单从外表上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你会说人话吗?”丁戈问。那女人嘴角一动,似乎想笑一笑,但这一动作使她脸部像假皮般皱了起来,鼻子也歪倒在一边。她用手整理了一番,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除了人类和神仆的第三个物种。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知道神仆的存在,就不该蠢到要跟我们作对……”
  “不会说人话就不要乱开口。”丁戈很不客气地打断她,“更不要学狗叫。”
  那女人眼中寒光一闪,低声说:“别不知好歹,蜘蛛可是食肉动物。”
  丁戈笑了笑,说:“我不想杀你们。你们除了忠于自己的主人和任务,也应该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首领是谁,希望你们立即回去替我传个话,人类和神仆都是地球上的文明居民和智慧生灵,不要再窝里斗了。”
  “只捎句话回去我们可没法交代!”那女人扯开外衣随手抛到一边,下半身竟是一团毛茸茸的圆肚皮,八根锋利的螯足摆动着,“嘶嘶”尖叫着扑过来,“还是凭力量来决定谁说了算吧!”
  “这么多年了,你们的大脑怎么丝毫没有进化?”丁戈撇撇嘴,一脚把它踢了个跟头。巨蛛嘶鸣一声,飞快地爬起来,跳到半空中的集装箱上,螯足一挥,割断了钢索,装满了货物的集装箱便向丁戈头上砸下来!
  “快闪开,危险!”夙诺忍不住尖叫起来。
  可是丁戈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抬起头,眼看着集装箱将要砸到头顶时,伸出双手一托,然后双臂一旋,满载货物重达四五十吨的铁箱竟生生被他调转过来!紧接着,集装箱带着凌厉的风声飞向刚刚落地的蜘蛛人。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集装箱连同蜘蛛人一起深深嵌入地面!
  夙诺目瞪口呆,她印象里的丁戈可是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啊!丁戈拍拍手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向其他蜘蛛人看去,目光所及,这些人类眼中的怪物无不恐惧地后退。然而,几秒钟后,他们又疯狂地嘶叫着,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丁戈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锋利的螯足中,不过片刻,地上便满是残肢断体。最后一个蜘蛛人被丁戈一脚踢破了腹部飞跌到货车旁边。他顺势拉开车门,一把将夙诺拽下来挡在面前,两只颚齿如同利刃般钳住了夙诺的后颈。虽然不会说话,但用意很明显,如果丁戈要杀他,就把夙诺的头咬下来。丁戈笑了笑,温和地说:“你不用怕。”“我才没怕!”夙诺嘴上倔强地说,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跟他讲话你别插嘴!”丁戈斥道。接着又柔声说:“你不用怕,放了她,我不杀你,放你走。”那蜘蛛显然不相信丁戈,锋锐的齿缘将夙诺雪嫩的肌肤割出一道血痕。“砰!”突然一声枪响,蜘蛛人的下颚顿时被轰碎。是道森,不知什么时候苏醒过来,从驾驶室里开了枪。他伸出手,一把将夙诺拉进驾驶室,然后迅速地关上了车门。“好了,不用怕了,我……”道森正要安慰夙诺,声音却戛然而止。夙诺抬起头,惊愕地看见一支尖锐锋利的螯足穿过了厚厚的车门,越过自己的头顶,深深地刺入了道森的前额。不知过了多久。夙诺悠悠地醒转过来,立刻觉得全身都像要散了架一样。她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温暖的阳光正照在自己身上。她吃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艘大游艇的甲板上,海风飒飒,天空中传来海鸟恣肆的歌声。“这是哪儿?”她茫然地问。“太平洋威克岛附近。”夙诺转过头,只见丁戈正惬意地坐在一张躺椅里,身边放着一杯红酒,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太平洋?”“你昏睡了很久。我又不能把你扔在码头,只好带你上了船,顺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安顿下来。”“道森呢?道森怎么样了?”“死了。”夙诺痴痴地坐在原地,泪水却止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我说,”丁戈喝了口红酒,“现在如果丁戈还活着,你会继续选择那个青梅竹马、十全十美的丁戈呢,还是这个素昧平生却愿意保护你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道森?”“你……你不要再说了……”夙诺捂住耳朵,绝望地大喊。“你们人类啊,总是想着得不到的,却不知道珍惜眼前的。”丁戈撇撇嘴,递给她一个本子,“等船靠岸以后,按这个地址去美国驻当地政府大使馆,让他们带你去找司科特,我已经给他打好招呼了,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夙诺愣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立方体,喃喃自语道:“为了这个小东西,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天地之间,现在只剩我孤零零一个,还留着这个害人害己的东西干什么呢?”说完用力把它向海里掷去。那物品高高地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忽然裂开,黑色的外壳尽数脱落,一团血肉模糊的球状物坠入海中,就此消失不见。“原来是……”丁戈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大变,“丫头,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夙诺看着汹涌的波涛,平静地说:“不管它是什么,都与我无关。”丁戈无奈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在水里反而长得更快,到时候……”

  第六章 赤色狂潮1(1)

  美国,华盛顿国家机场。
  丁戈左手提着皮箱走出大厅,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一眼看见了他右手中的一支大雪糕,马上迎了上去。简单寒暄两句,三人便一同走出机场,坐进一辆黑色福特轿车。
  华盛顿时间8点34分,丁戈在两名黑衣人的陪同下,走进联邦调查局的办公大楼。
  早已等候在秘密会议室的是两个久违了的老朋友。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无比,正是联邦调查局特别事务科的负责人唐纳德·司科特。另一个是利库姆·罗吉尔少将,他身材壮硕,浅棕色的短发映着古铜色的肌肤,脸上的皱纹极深,与很多战争留下的伤痕交汇在一起。与司科特一样,他也是总统麦克伦倚重的得力干将。
  丁戈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热情地招呼起来:“哎呀呀,司科特,好久不见啦!上次在澳洲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一顿啊?罗吉尔兄,久违了久违了!你看上去比原来更精神了,人也是越长越丑啦!哈哈哈哈!”
  罗吉尔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一沉:“你这坏小子就喜欢不分场合地乱开玩笑……不过,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你嫉妒了?”丁戈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坏笑着问。司科特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谈话拉回正题:“昆泰沙,你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现在的名字叫丁戈。”丁戈首先纠正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起罗吉尔随手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对准打火机点上,悠悠地吐了个烟圈,这才说:“我前些日子一直打电话要你们通知爱达荷州麦凯市政府,立即采取措施将那颗红色陨石密封起来,你们照我的话去做了吗?”
  司科特与罗吉尔面面相觑,半晌,罗吉尔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还没有……”
  “为什么不照做?”丁戈脸色一变,有些恼火地问。
  “实在抱歉……”对他这样激烈的反应,罗吉尔显然是始料未及,“只是……你每次要我们做什么事之前都不说明原因,只有完成之后你才最多告诉我们部分真相。我们一直觉得,只要有你在,没有什么事情会解决不了,所以……”
  “陨石目前仅仅是在展览,不会有什么损坏。”司科特端了一杯咖啡放在丁戈面前,“如果要密封进行研究的话,随时可以通知麦凯方面把陨石运过来。”
  “研究?”丁戈有些沮丧地拍了拍脑袋,冷冷地盯着他俩,不再做声。
  “不是研究?难道……会是什么紧急的事态吗?”丁戈的目光让罗吉尔感到很窘迫。
  “我什么时候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你们打过电话?”
  对人类来说,丁戈嘴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可以说是灾难了。深知这一点的司科特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丢下一句“我立即去通知当地政府”便转身离开。
  罗吉尔愕然望着司科特匆匆而去的背影,转头问丁戈:“我说,你不能总是这样把我们蒙在鼓里,就不能向我们透露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次,恐怕人类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丁戈迟疑了一下,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按照我的话去做,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你马上去查询一下气象部门,看看最近爱达荷州一带是否将有降雨。如果有的话,请你立即安排一下,我要去寰球频道向全球发布一个消息。”
  罗吉尔越听越糊涂:“什么消息?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整?不然我们根本跟不上你的思路!”
  丁戈叹了口气,说:“只要爱达荷州或其附近地方大规模降雨,就会引发一场全球性的特大暴雨——带有极大腐蚀性的暴雨。”
  罗吉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十多年前,他和司科特在一次偶然情况下结识丁戈,通过他神奇的预言和办事能力,两人屡破奇案,一路平步青云。对罗吉尔来说,丁戈这个人神秘得连中央情报局都查不出任何底细,而他的能力又令人匪夷所思。二十多年的交往中,罗吉尔也深知丁戈的习惯,所以每次丁戈提出要求,他和司科特都会不折不扣地照办。虽然有些事后他们自己看不到对世界产生了什么影响,但有些却的确是非常及时地预防了一些灾难的发生。因此,他对总统都不如对丁戈这么信赖。但这次与以往不同,丁戈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强烈要求他做这样大的动作,万一判断有误,定会让整个美国政府名誉扫地,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丁戈却没有察觉罗吉尔这一瞬间转了这么多的念头,啜了一口咖啡,又补充说:“另外,我要你立即帮我安排一次会面。”“和谁?”“众神之戒的教主,云拔。”“谁?!”罗吉尔的下巴差点掉在桌子上,“云拔?他怎么可能会见你?总统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别大惊小怪的。”丁戈微微一笑,“你只需要告诉他,我知道那红色液体的秘密。”东京。银座染桂高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喂,你想把这家店的糖全吃光吗?”神尾薰促狭地笑着,鹈饲阳正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又撕开了一包砂糖,正要倒进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他赶紧把小纸包放下,尴尬地笑了笑。自从水野忠信被捕后,事情确实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菊代盈子终于接受了阳正的约会请求,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带了神尾薰这个电灯泡。这算什么嘛!阳正就这样在郁闷之下,又被神尾抓住了嘲笑的把柄。与其他咖啡店不同,这家是纯美式的,因此墙角上挂了一台电视,整天播放环球频道的英文节目制造气氛。此刻,正值天气预报时间,一位美貌的女主持用甘甜亲切的声音说道:“气象云图表明,爱达荷州将会出现大面积降雨……喂!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鹈饲阳正的嘴巴忽然张大,手上的茶匙掉到杯里,发出很响的声音。神尾薰和菊代盈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立刻也被惊呆了。只见一个男人将主持人推开,自己站在镜头前,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是丁戈。“噗噗!”丁戈吹了吹刚抢下来的微型麦克风,“那个……各位观众,我简单说两句……”
  “干什么的!滚出去!”“别捣乱!”在杂乱无章的吼声中,一只张开的手挡住了镜头。紧接着,响起一串乒乒乓乓的声音。阳正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这个家伙,他该不会是……片刻,声音平静下来,镜头前的手被丁戈拿开。“地球上的居民请注意,”丁戈一脸严肃地说,“趁今天还有些时间快去多买些食品和饮用水贮存起来。明后两天千万不要出门,把窗关紧,房子不结实的另换住处。请务必照我说的话去做!”菊代怔了半晌,问:“他是不是疯了?”“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认为……我们应该按他说的去做。”神尾迟疑了一下,“他这么严肃,而且看上去还有些紧张,我可是第一次见。”鹈饲不假思索地表示赞同:“那还用考虑吗?他的话从来就没错过!”大洋彼岸。丁戈放下话筒,踩着满地呻吟的保安们走出大门,看见司科特和罗吉尔早已等在门外。
  “也许你忘了准备演讲稿!活见鬼!”罗吉尔迎头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前几天明确要你办这件事,你答应得好好的却没有履行,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郑重地告诉你们,我的判断绝对不会错。我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这绝对不是一场闹剧。希望你们立即组织人手开始进行全国性的防洪工作。”“我从不认为你的判断错了,”司科特委婉地说,“但你的行为却有点……不太恰当。”“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丁戈耸耸肩,“如果想做点什么的话,你们倒不如回到镜头前面去,分别代表政府和军方担保我的话的准确性。”司科特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可以试试。虽然我的工作跟气象毫无关系,希望能让更多人相信你。”“这怎么可以?”罗吉尔不满地嘟囔道,“鬼知道他是不是在信口胡诌?万一错了怎么办?谁来负这个责任?”丁戈上上下下地看了罗吉尔几眼,用带着极度嘲弄的口吻说:“好,该做的我都做了,那就让事实来证明吧。”
  天空一片阴暗,隐藏着闪电利刃的乌云呈现出奇特的暗红色。
  一声闷雷滚过,大雨滂沱而下。雨水也呈现出一种与乌云相同的红色,将整座城市的高楼大厦染得一片通红。
  红色的雨滴落在一把把雨伞上,转瞬间洞穿而过。人们哀号着倒在地上,溅到雨水的地方肿起硬币大的泡,随即爆裂开来,鲜血迸出,继而被比血更红的雨水洗去。短短几十分钟,地面上的雨水便积到脚踝。
  正如丁戈所说的,红雨始于爱达荷州,然后迅速扩散。从卫星云图上看,红色的浓云就像从平地生出来的一样,笼罩了整个北半球。各条大河中下游流域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灾,仅仅一天之内,死亡与失踪的人数总和就有七万之多。
  联邦调查局办公厅。
  “是时候说出一切了吧?”司科特的指节将桌子敲得当当作响,“你只告诉我们结果,却不说明原因,你所掌握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根本无法理解你的行为!”
  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的丁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摊开双手说:“我曾经很认真地跟你们反复说,你们就是不信。可我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去了环球频道向全世界播报红雨的消息,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按我说的去做的人都还活着吧?不是吗?”
  “你怎么真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你这是垄断这场灾难的秘密,用来宣扬自己的个人权威!”司科特斩钉截铁地说,“这跟云拔没什么区别!”
  “死了这么多人,你以为我就很高兴吗?酿造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本来就是人类,更确切地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统治阶级。”
  “这场红雨不是普通的酸雨,难道它跟人类破坏环境扯得上关系吗?”
  “我告诉你们,麦凯市的那颗陨石里面贮存了数量惊人的暗红色黏液,从它降落到昨天,因为一直没有遇到大面积降雨,所以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只要遇到雨,便会化成这场灾难,就好比往水里加了块糖一样,今天就是糖化开的时候了。”
  “就算那陨石里装满了红色液体,也不至于让半个地球都下起红雨啊?”
  “陨石冲入地球的时候,因为剧烈摩擦而将外层的红色液体热化为气体,分散在大气圈的对流层里。不仅如此,在陨石落进麦凯市山丘后,该陨石公开展览了三天,也就是说,允许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文爱好者和游客触摸、拍照纪念,这就使得陨石中的暗红色黏液被传播到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看到那个消息时正在忙一些事情,来不及静下来好好想想。三天后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给你俩打了电话,让你们立即把陨石密封。可你们仅仅是禁止了人们触摸,但依然允许在远处观赏。现在正是雨季,它却仍然裸露在逐渐炎热的潮湿空气下,再挥发到大气中,终于酿成了全球性的红雨风暴。”#p#分页标题#e#
  “那么,”司科特焦急地问,“这场雨需要多久才会停?”
  “按陨石的体积来算,最多两天吧。”丁戈回答道。
  司科特托着下巴想了想,郑重地问:“无论如何,这次你必须明确地告诉我,这颗红色的陨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丁戈瞧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地说:“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这颗陨石么,只是普通陨石,但是造成它变成红色的原因,就是它携带了一种名叫‘红体’的流体生物。”
  “红体?是细菌还是病毒?”
  “都不是,它根本不是微生物。所谓‘流体生物’,在正常温度下呈黏稠半液态状,它们的生存方式是寄生在具有固定形态的寄主身上。但和其他寄生生物不同的是,它主要寄生在宿主的大脑中。这颗陨石在正常轨道运行时遇到了红体,它们渗入其中,聚在内部……每个星球都多少有大气环绕,摩擦产生的高温会使入侵的天体剧烈燃烧甚至爆炸,因此红体无法直接进入地球,便通过寄宿在陨石中这一方法。这颗陨石冲入大气层时绝大部分被烧掉了,而保存红体的那部分安全着陆。就像亚马逊河的蚂蚁,遇到火时就聚成一团滚出去,只烧死外面的,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大自然的奇迹,”罗吉尔感叹道,“为了生存,生物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丁戈无奈地耸耸肩,转而对司科特说:“你们外太空作业部门的宇航服,拿一套我看。”大约十五分钟后,特工人员送来一套宇航服。是今年的新货,价值75万美元。丁戈用手捏了捏,又掂了掂,皱皱眉说:“太重了。”罗吉尔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丁戈贴在他耳边大声说:“这太重了!”司科特笑着说:“别忘了我们是在真空中作业,这还是轻的呢。”“去掉只起加重作用的部分,只保留氧气罩和防晒防腐蚀的部分,对讲机可有可无……不过像你们这样需要随时相互联系的军方还是留着吧。”“你的意思是要大批量生产它?”司科特半信半疑地问。“是。尽量降低成本吧,”丁戈说,“这就是你们美国政府的事了,往这方面多拨些费用!”
  “大约要多少?”“全世界有多少人?”“什么?你想让全世界的政府因财政亏空而倒台吗?!”罗吉尔腾地跳了起来。丁戈面无表情地看了罗吉尔一眼,继续说:“做成特制雨衣,一人一件,用来防红雨的侵蚀,尤其头部需要加固。另外,要增加衣服的灵活性,以便逃生时获救的机会大些。”“可是,”司科特迟疑道,“你说红雨会持续下两天,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再有一天不就熬过去了吗?”“你刚才问我的是‘这场红雨会持续多久’。”“你是说……”“这样的陨石还会来,而且不止一颗。”丁戈肯定地说,“地球不灭亡,陨石就不会停止。以目前红体蔓延的速度,我想下一场雨就不止是在北半球了——这有些超出我的预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见识到一场淹没地球的陨石雨。”“宇宙中这么多星球,落入地球的概率应该很低呀!”“不,概率是100%!因为是有选择性的。我说过了,红体是智能生物!”两个听众都惊得脸色陡变,就连一向稳沉的司科特也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这……这怎么可能?”罗吉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半液态的流体,怎么会有智慧?”“人类比红体只多了一副躯壳而已。还用我说得再明白点儿吗?”丁戈提高声音,“红体就是一种没有身体的脑浆。它们侵占其他有形体生物的身体,吸蚀掉其原来的脑浆,然后控制住寄主。好比人坐在船上,虽然船是人的寄主,但人控制着船!”“为什么它们要选择地球?”“根据我对红体的了解,它们以流星雨的形式进入太阳系后,必定向八大行星每一颗都投下装满红体的陨石。而落在我们星球的陨石,被众多的参观者带到了世界各地。红体对同类有特殊感应,自然就能发现地球上有可以传播自己的生物。随着红体在人类身上顺利寄生并迅速繁衍,便能够断定,这颗星球是适合自己居住的。”司科特和罗吉尔听得瞠目结舌,汗如雨下。“你是说,是参观的人们把红体带到了世界各地,才造成这场灾难?”“跟你们的拖沓有直接关系。不过,”丁戈看了他们一眼,“不过责任也不能全由你们负。虽然公开展览的过程中参观的人不计其数,但只有前三天是允许游客触摸陨石的。大概估算一下,最多不过万人。且不说仅仅触摸一下并不会那么容易传染,即便是上万人都传染了,对于全世界七十亿人口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而我在陨石落地之后没多久,就在太平洋彼岸的日本、中国香港等地发现了红体。为什么传播得如此之快呢?”“难道是有人引导它们?!”“我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他们。”
  “他们?”司科特眯起眼睛,“是个群体?”
  “目前有差不多一百万的数量吧……”丁戈摸着下巴,声音越来越低。
  “一百万!这么多?是恐怖分子?”罗吉尔可是主管反恐部门的直接领导人,“是邪教?‘众神之戒’?不不,他们有四千万人。”
  “众神之戒?哼,我开始也以为是他们,他们有四千万信徒,分布在世界各地。他们虽然不可能知道红体的来历,但他们曾经在不同场合提到过‘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前卫科学研究’。然而,目前情况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我预计,从这点上看,他们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和见识。”丁戈否定了罗吉尔的怀疑,转头问司科特,“你认为地球的主人是谁?”
  “目前来说应该是人类吧?”司科特试探着问,“以前的话……是恐龙?”
  沉默了一下,丁戈缓缓地说:“恐龙和人类之间,其实还有一环。在恐龙绝迹以后,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了一支古老的居民,它们是地球上第一批诞生的智慧生灵,智商决不亚于你……我们。但是在人类出现几百万年前,他们就灭亡了。”
  “什么?!”司科特和罗吉尔异口同声地惊呼。
  “你刚才是说,这个种群现在还有一百万?”司科特忽然想起澳大利亚艾丽斯小镇上的蛇人,“这些年我所接触过的那些,是否就是……”
  “好了,”丁戈眨了眨眼,“我今天已经说得太多了,不想再说了。”
  “好吧。反正你不想说的东西,我们也没办法逼你说出来。”司科特叹了口气,“不过,谁能想到,以往只能在科幻电影里看到的情节,居然真的被我们碰到了。”
  “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这颗陨石还会引起多场红雨,好比一撮茶叶可以泡好几杯茶,虽然味道会越来越淡,但可怕的是,浓度过低的红体不能完全侵蚀掉原来的大脑,却造成两种脑浆共存并混合,会给这世界添加一些神志不清狂性大发的新物种。总之做好最坏的打算吧!”丁戈放下咖啡杯,从沙发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罗吉尔:“对了,你帮我联系云拔了没有?”
  “哦,这件事倒真有些意外,他好像对你特别感兴趣。”罗吉尔说,“尤其是大闹电视台后,他居然同意跟你进行一场会谈。”
  “他有什么条件吗?”
  “正巧他也这么问。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想跟你进行一场私人会谈。”
  “这也是我的条件,我们都有些事不想向媒体公开。”丁戈又问,“他没定下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今天下午两点整,五角大楼最高机密会议厅。”
  “好,谢谢你的安排。”
  丁戈接过响个不停的电话,里面立刻传来罗吉尔的声音:“你准备好了吗?还有二十分钟。”
  “随时可以出发。”“我要告诉你,他临时换地点了!在华人街一家叫华盛居的茶楼。他还说只让你一个人来。”“好。”丁戈毫不犹豫地说。挂上电话,他走进卫生间,把头按到水龙头下一冲,胡乱擦了擦,回卧室找了件海蓝色的夹克衫穿上,配上一条又黄又皱的旧式西裤,再拿了包烟就匆匆忙忙出了宾馆。丁戈对纽约市非常熟悉,唐人街更是每条路都走过,因为那里基本上全是饭店。华盛居是间茶居,兼做一些清淡的果品菜蔬。来这儿的大多是些华裔老人,当然也有在南街忙碌一天的大老板,忙中偷闲过来喝上一杯浓郁清香的茶,放松一下过度绷紧的神经。出租车停在华盛居门口时,距离约定时间刚好还有不到一分钟。丁戈从容地下了车,悠闲地推门而入,直接踱上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个中式打扮的侍者,有礼貌地问:“请问您是丁戈先生吗?”“是的。”丁戈点点头。“有位先生在碧螺轩雅间等您。”侍者微一鞠躬,转身带路。丁戈跟着侍者来到碧螺轩雅间门口。侍者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了一声,便推开门,示意丁戈请进。丁戈迈步走进去,绕过屏风,只见面前正中坐着一人,身后四人左右分站两个,垂手而立,都穿着一式的普通西装。正中的人大约六十岁上下,肤色红棕,像是中美洲后裔。梳着背头,后面很长,油光锃亮,保养得很好,没有一丝银色。虽然坐着,但仍能看出身材极高,肩宽背阔。随意放在桌上的一双手如同长年旱灾的田地,布满裂口似的深黑纹线。“请坐。”他客气地笑笑,眼神中却流露出掩不住的阴鸷。丁戈依言坐下。“我就是云拔。”他开门见山地说,“丁先生找我想谈些什么?”丁戈没料他会这么快切入正题,正想着该怎样开口,听那人又说:“我也只懂得些与宗教有关的事情,谈别的我就不在行了。丁先生一看就是个明白人,想来不会为难我吧?”这一句立即推掉了所有有价值的问题。“那好,云拔教主,”丁戈瞟着对方说,“我就跟你谈谈宗教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关于您的一些事情。”云拔笑道,“我每天都准时收看天气预报。我喜欢占卜星象,这也是身为一教之首的职责所在。但老实说,我的观测有相当一部分不太准确。”
  云拔喝了口茶,诚恳地对丁戈说:“我没料到真的下起了灾难之雨,看来您在这方面比我有更了不起的才能。说句玩笑话,您可能会抢我的饭碗,呵呵。但我自信可以激发出您惊人的潜力,所以……您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加入‘众神之戒’?”“是的,我们‘众神之戒’虽不像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那样广布于世,但现在也有近四千万成员。我们有三千年的历史,在美洲根深蒂固,源远流长,是印第安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代表了我们民族的精神。”云拔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面前,“也许通过外界的传闻,您对我和‘众神之戒’会有些误会……”“那都是些无知的庸人说的。”丁戈摆摆手说。“丁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云拔面露喜色,“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树大招风’。虽然如今在外面到处都是攻讦我的流言蜚语,但我相信您不会当真的。”“至少你对地球面临灭顶之灾的预言是应验了,”丁戈望着窗外的天宇,停顿了许久,忽然问:“不过真的练了您的‘护体神功’就能逃出生天吗?”“这个……”云拔咳了几声,“气功起源自神秘古老的东方,我又将它与本民族独特的文化内涵融合起来,一般人确实很难真正感悟,所以难免造成些原本不必要的误会。您也知道世人愚昧,我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希望而已,不然,现在的世界只怕已经陷入绝望了。”
  “你真是个好心人,可惜对这个世界来说,这种狂热跟绝望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丁戈不无讽刺地说,“而且,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算出这场灾难的,能说给我听听吗?”
  “这个……”一连串锋利的语言让云拔有些窘迫,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放在面前的双手,“这跟人的思想境界和意识形态有关,近乎心灵感应一类吧……总之用嘴说未必说得清楚……”
  “果然是玄之又玄啊!”丁戈冷笑一声,忽然闪电一般抓住云拔的手。云拔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四名保镖一惊,齐刷刷地掏出手枪指着丁戈的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丁先生……”云拔流着冷汗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你的追随者都说,云拔教主拥有神一般的力量。所以我忍不住想试试。”丁戈揶揄道,“正如你所说,世人愚昧啊,至少我没从您身上看出任何超出常人的能力。”
  “住……住手……求你……”
  “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所以希望我们能用更简单的方式交流。这场红雨之灾你怎么料出来的?嗯?”说着,丁戈手上又加了把劲。
  “你……究竟是什么人?”云拔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除非亲眼看到,否则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率领几千万教徒在全球兴风作浪的巨头竟会如此狼狈不堪。
  “千万不要说是什么羽毛蛇神维拉科查告诉你的。虽然时间过去挺久,但我还记得,维拉科查么,只是个亚特兰蒂斯的遗民。让我想想,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肚子挺圆,一头白发,是白种人的肤色,那羽毛蛇是他从家乡带过来的宠物。他为人倒是很勤快,也愿意教人们怎么耕地、种树、打猎、采摘,最后成了你们神话里的圣人。”
  “这怎么可能?”云拔瞪大了眼睛,“蛇神陛下可是几千年前的人物啊!你怎么知道他的相貌?”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嗯?”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云拔冷笑了一声说。
  “算了,你还算有点骨气。”丁戈忽然松了手,四把枪立刻同时顶住他的头。
  丁戈双臂一划,四个人的手臂顿时绞在一起,枪口立刻变成分别交叉指向另一人,四人一惊,急忙撒手,枪纷纷落地。
  这时丁戈已经站在了门外,回头说:“云拔,虽然你把‘众神之戒’搞成了邪教,但你们教义中世界将会毁灭的预言,倒也并不是歪理邪说。不过,在现在这个阶段,这绝不是你们人类所能正确领会的,所以不要再打着救世主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了,不然我会代替维拉科查收拾你!回去告诉幕后策划者,他们早在三百万年前就已经过时了。就像将来机器人、克隆人、生化人甚至其他的什么代替人类一样。他们气数已尽,能继续生存在这个星球上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不要再像这样执迷不悟,历史不容倒退!”
  “你到底是谁?”云拔抱着痛楚难当的双手愤怒地喊道。
  “丁戈。你懂中文吗?‘我’字拆开就是。”
  血色暴雨已经持续了两日。这会儿渐渐停了下来,可天空依旧阴郁沉闷,一丝丝侥幸穿过云层的微弱光亮,正照射着东京郊外的一座不起眼的破旧加油站。柳生宙梦见了自己的母亲。他拉着母亲的围裙欢快地唱着歌,母亲慈祥地笑着,用手撕裂惨叫着的活羊,血淋淋的体液和内脏溅污了雪白的墙。母亲也唱起歌,一口把羊颈咬断,放到嘴前贪婪地吸吮着。他狂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汗湿透了整件衣衫。阿雪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又做噩梦了?”说着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柳生宙挡开姐姐的手,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脸,却发现手帕变得一片鲜红,原来是他的鼻子流血了。“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他淡淡地说,随手把手帕扔到一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要换地方?我们才住下不久啊,我花了整整一星期才把房间清理干净。”“谁叫你清理了?”他不满地瞥了姐姐一眼。“总不能睡在垃圾堆里吧,”阿雪一脸委屈,“这样心里不舒服。”“你要舒服就回家吧,回到那个怪物身边去!”说完他自顾站起身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锃亮的手枪,检查枪里的子弹。“阿宙,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阿雪无奈地坐在床上,哀怨地对弟弟说。“你以为我喜欢吗?谁让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宁愿永远不知道,宁愿当她是妈妈……”“别说了!”柳生宙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这时门铃忽然响了。柳生宙一边示意姐姐先别开门,一边把枪别到腰上,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轻轻掀开密闭的窗帘,把眼睛贴上去瞄了瞄。敲门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相貌端正,看样子并无恶意,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停着一辆破旧的吉普,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人,天色太阴,看不清这个人的容貌。柳生宙示意阿雪去开门。“打扰了,请给我们加油。”青年对阿雪微微一躬,日语讲得很生涩,听上去像个韩国人。
  “对不起,我们已经不做生意了。”按照柳生宙的吩咐,阿雪这几天一直这样打发来加油的人。“可是天气这么坏,偏偏车又没油了,我多给您钱好吗?”“那再做最后一次?”阿雪转头问柳生宙。“不!”柳生宙走上前冷冷地说,“请您快离开!”“我从没见过不给加油的加油站,你是这里的主人吗?”男青年有些不悦,上下打量了柳生宙几眼。柳生宙立刻警惕起来,手缓缓地摸向腰间。“喂!你!”一直坐在吉普车里的人忽然打开车门冲了出来,显然是看到了柳生宙的动作。
  这时阿雪才看清,这个人驼背黄脸,塌鼻吊睛,五官怪诞地挤到一起,在满天红云的照映下,更显得无比狰狞。阿雪不由惊叫了一声,柳生宙也吃了一惊,迅速拔出枪,喝道:“站住!你们是人还是怪物?”门前的青年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大喊:“别开枪!别开枪!”冲出来的人也定在原地,双手捂住脸,嘴里不停地说:“对……对,对……”“你们是她派来的?”柳生宙叫道,“你们真的是她派来的!”“对,对不……起!”那人长出了一口气,“我太……太丑了……”“等一等!”阿雪张开双臂挡在中间,试探性地问:“你……真是人类?”“喂,小姐!我朋友长得是丑了一些,可你们也不用这样侮辱他吧?”起初敲门的年轻人生气地说。柳生宙收起了枪,狐疑地左右打量两人半天,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说:“这么一说,那个大概看上去也是个人吧。没想到还有人能丑成这样。”说完毫不留情地笑起来。“对不起,我弟弟脾气不太好,请你们不要介意……”阿雪一边道歉,一边不停地鞠躬。
  年轻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自我介绍说:“我们是从韩国来的,我叫朴云泽,他是我的朋友崔喜庆。请问,现在可以给我们加油了吗?”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没功夫给你们加油。”柳生宙毫不客气地说道,“快带那个家伙远一点儿,这鬼天气里看到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影响情绪!”
  话音未落,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积云压到了一起,影影绰绰,隐约有了些许腥红的晕彩。
  “怎么还下雨?”朴云泽望向天宇,有些惶恐地喊。
  柳生宙冷冷地说:“雨中红色的浓度越来越淡了。不过即使这样也足够淋死你们。进来吧!雨一停请马上离开!”
  红色的暴雨倾盆而下,窗玻璃被击得砰然作响。“这里储了不少油,万一烧起来就麻烦了。”柳生宙取出把钥匙,打开一间储藏室似的门,里面竟倒着一个嘴里塞着破碎布团,捆得像个粽子一般的胖老头。
  “这是最近挣的钱,我们拿应得的部分,”柳生宙掏出一沓钱扔给他,“剩余的给你。雨一停我们就走。我可记住你的长相了,报警的话,小心你全家!”
  朴云泽试探着问阿雪:“你们……你们真的是歹徒?”
  “不……不是啦!”阿雪感到脸上一红,把头偏向别处。
  柳生宙霍地转过身,枪口指向朴云泽:“你们也是一样,报警的话当心脑袋!”
  “全世界都在受灾呢,抢劫加油站这档子破事还值得我们说?”朴云泽不屑地说。
  “你们是哪里人?”柳生宙收起枪,随口问崔喜庆。
  “韩国釜山市。”朴云泽替他答道。
  “没问你!”
  “我和他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他的事我全知道。他讲话有些困难,你不要为难他。”
  “大家要不要吃些什么?”阿雪看看窗外,“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朴云泽摇摇头,“用不着。”
  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闲天,谁都不曾注意到,一些红色的雨水正缓缓从房顶的一角渗出,慢慢凝结起来,无声地滴在加油站主人的头上。胖老头痛苦地挣扎着,可绳子实在捆得太紧,他憋红了脸,从鼻孔里发出沉闷的哼声。
  “你哼哼什么?”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柳生宙听到了他的声音,烦躁地呵斥道。
  “这是什么味道?”阿雪皱起眉头,使劲嗅了嗅。
  “屋……屋……”崔喜庆指着房顶,“屋顶!”
  “糟了,房子漏雨了!”朴云泽一眼看见那一大片红色的洇湿。
  “快,雨水滴到他身上了!”阿雪也焦急地叫起来。
  然而,加油站主人却忽然停止了挣扎。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竟在重重捆绑下,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缓缓站起了身。随后,只听“啪啪”几声轻响,手指粗的麻绳截截断开。他摇摇晃晃地从昏黑的小屋走出来,灯光下大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正在灼烧,房间里立刻充满浓香的烟气。
  “看样子他被这种有毒的物质腐蚀了……”柳生宙抬起手,“砰”地开了一枪,正击中加油站主人的胸口。
  “住手!为什么打他要害……”朴云泽正要阻拦,却惊讶地发现中枪者并没有停下脚步,似乎毫不在乎地抬起了头。阿雪“啊”地惊叫了一声。只见他面部已经完全变形,胸部竟也裂开了,剧烈颤动的内脏暴露无遗。只停顿了一秒钟,他再度迈出脚步,随之,全身骨骼噼啪爆响起来,青色的筋脉和红色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肌肉不停地大幅度蠕动,就像皮肤下面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鼻涕虫。
  柳生宙甩开朴云泽的手,转身抓起门后的背包刷地拉开,抽出一支大口径猎枪。“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加油站主人头部连左肩都被炸飞。
  可是,这具残破的躯体还是继续朝着众人蹒跚走来。
  柳生宙面色越来越难看,砰砰连放了几枪。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一只熊,也无法承受这种杀伤力极强的霰弹。可直到四肢都被炸断了,这变异的怪物才终于停止了活动。
  “不要奇怪,昨天也有人被雨淋到,所以我们多少有了点经验。”柳生宙轻轻吁了口气,“是他老婆。”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安静得似乎能听见变异者躯体中内脏依旧跳动的声音。“他怎么好像还活着,咱们收拾一下快离开吧!”“要到血液流尽才会彻底死亡……”柳生宙一怔,霍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盯住发话者。“你刚才不是严重的结巴吗?怎么现在说话倒流利了?”崔喜庆也是一脸的惊愕,摇着手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高兴地叫起来:“云泽,我真的不口吃了!”“别装了!”柳生宙面如寒霜,举枪命令道:“张开嘴!”“张开嘴干什么?”崔喜庆不解,但还是张开了嘴。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朴云泽、柳生宙和阿雪同时看到,在崔喜庆上下四颗犬牙外侧,又各生出一颗锯齿般的尖牙,尽管尚处在萌芽阶段,但是其锐利的程度已经显而易见了。与此同时,柳生宙发现他的眼睛也变绿了,瞳孔也慢慢由圆变成细长,仿佛爬行动物特有的眼睛。
  柳生宙和姐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颤抖的手指扣住了扳机。“别开枪!”朴云泽惊慌地喊道,“他是个好人啊!”“好人?”柳生宙冷笑了一声,“是个要把我们全都吃掉的好‘蛇人’吧?”“不要……开枪……”崔喜庆边说边缓缓后退,“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头……我的背……我好……难受……”“砰!”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只红色的变了形的手从破洞里伸了进来。朴云泽手疾眼快,一把将正站在门边的阿雪拽到了身后,迅速退到房间的里边。几次冲击之后,房门洞开。众人惊恐地看到,外面站了十几个显然是被红雨侵蚀了的人。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地上的加油站老板,一阵愤怒的吼声立刻响了起来。柳生宙的枪口被迫改了方向,但充其量也只能抵挡片刻罢了。朴云泽一边护着阿雪,一边冲蜷缩在角落里的崔喜庆大喊:“喂,喜庆,你怎么样了?”
  “云泽……我的头……我的背……好难过啊……”崔喜庆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声音闷闷地从身体里挤出来。朴云泽看了看他的背,发现它越来越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隆起。他这才回想起来,这些日子崔喜庆的驼背好像的确越来越严重了,但自己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反正崔喜庆浑身上下基本上全是毛病。“啊!”阿雪惊叫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朴云泽的胳膊。只见崔喜庆背上的衣服终于承受不住,逐渐被撑破,一团黑红色的东西挤了出来。“呜!”崔喜庆呻吟着站了起来,背上奇怪的东西蠕动着,黏稠的体液一滴滴落在地上,仔细看去,有些像一团卷起的地毯。他抬起头,头顶也有肉隆起,却是两根黝黑锋锐的尖角。耳朵变得又尖又长,裤子后面,一条鳄鱼般的尾巴四下乱摆。“我的天!”朴云泽惊得目瞪口呆。“捂住……耳朵……”崔喜庆喉咙里发出浑厚又略带嘶哑的声音。“什么?”朴云泽一愣。“捂住耳朵。”崔喜庆又重复了一遍,转身面向门口,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张开嘴。“吼!”巨大的咆哮声如雷声一般炸起。朴云泽和阿雪急忙掩起耳朵,只觉得整间房子都在摇晃,柳生宙也受不住扔下枪捂住双耳。而在声浪的直接冲击下,门口的变异人们处境就更糟糕了,眼角、嘴巴和耳朵纷纷涌出红色液体,喉咙里发出阵阵哀号,首当其冲者甚至已经倒在地上。一口气终于用完,崔喜庆张开双臂,像抱小孩一样把朴云泽、柳生宙和阿雪一起揽进怀里,双脚一蹬,身体就像火箭一般直冲而上,将屋顶撞了一个大洞。朴云泽看见崔喜庆背上那团“卷起的地毯”刷地一下展开,变成了一对数米长的膜翅!#p#分页标题#e#
  “快缩进我怀里,你不想也变成他们那样吧?”崔喜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朴云泽赶忙缩了缩头。只见脚下的加油站越来越小,很快被抛在身后再也看不到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雨还在下,但雨点大多被崔喜庆巨大的双翅和宽阔的身躯挡住。三人都尽量把头和手缩进衣服里,不让皮肤直接被雨水淋到。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雨渐渐停了。
  安全落地的崔喜庆变魔术一般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上去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们。”阿雪一边掏出手帕递给崔喜庆,一边诚恳地说,“之前我们对你太无礼了,请原谅!”
  “我……我这是怎么了?”崔喜庆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喃喃自语。
  “你还好吧?”朴云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
  “唔……”
  “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吗?”柳生宙问,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眼中的敌意已经消除了不少。
  “我从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他这样过。”朴云泽扶起崔喜庆,“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收留了我们避雨,大家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你们要走?”阿雪问。
  “是啊,汽车丢在加油站了,我们得趁雨不下的时候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或者至少再找辆车。”
  “等一等!”柳生宙喊道。
  “你又要干什么?”
  “那个……我为之前在加油站的言行……道歉。”柳生宙生硬地说,“但你们先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你的这位朋友不是人类,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了。”
  “那又怎么样?他伤害过你吗?伤害过其他人吗?他甚至还救了我们的命。”
  “我当然知道,他看起来也很善良,所以暂时不会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威胁。”
  “暂时?什么意思?”
  “我们经历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有这个发言权。据我观察,他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而且从刚才那种很生疏的、被动的‘变身’来看,这显然是他的第一次变异。”
  “确实是这样。他过去一直比较……那个……就是你们刚看到他的时候那个样子。”朴云泽含糊地说,相信大家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似乎身上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反应比以前快了,力量也大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回想起石头桥下他一把将金纪秀胳膊拧断的情景。
  “这么说吧,我曾经见过跟他类似的变异怪物……他们都拥有远远超越人类的强大力量。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对人类来说,他们非常危险。”
  “你见过同类的变异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雪张嘴刚想说话,柳生宙却抢先说:“我们只是一对自小生长在澳洲的姐弟,祖籍日本。”“这算什么回答?”朴云泽不满地抱怨道。
  柳生宙没有接他的话,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忽然问:“崔喜庆,你现在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了。你还会站在人类这一边吗?”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歧视我,现在又发现我不是人类……”崔喜庆挠了挠头,“不过,只要有人愿意接纳我这个怪物的话……我从来没想过与人类为敌。”
  “若是你的同类找到你,要求你残害人类呢?”柳生宙直盯着崔喜庆的眼睛。
  崔喜庆的脑海中涌出从小到大的一片片生活剪影,众人无情的嘲笑、辱骂与殴打,漠不关心自己的父母,利用自己的感情、毫不留情地伤害自己的金纪秀……
  “很难说是不是?”
  “虽然除了云泽,大家都对我不好……但我从小生活在人类的社会之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崔喜庆吭哧吭哧地说,“不过对我来说,人类似乎更像是‘同类’吧!如果我有同类的话……柳生宙,我真的有同类吗?我到底是……是什么?”
  “好吧,”柳生宙长长地出了口气,“老实说,我对这事也不是很了解,但我确实亲眼目睹过,也听权威人士简单介绍过,这个地球上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另一些智能生物。他们隐藏在人类的群体之中,身份可能是你的同事、朋友,甚至亲人。他们无处不在,只是没有人会发觉,也很难相信。我自己管他们叫‘赝品’。”
  “这怎么可能?!”朴云泽脱口说,但看了一眼崔喜庆,又有些沮丧地问:“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就与你们无关了,谁都有不想再提的事。”“这么说,我也是‘赝品’?”崔喜庆问道。“你可能是被遗落或是尚未觉醒的类型……其实我们也只见过一种,就是蛇怪。这是一种外表与人类别无二致,但真实面目却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怪不得你一直对我们这么警惕。”“实在抱歉。”柳生宙苦笑着说,“也许你们会觉得很荒谬,但若在你们眼前出现,又有谁能怀疑它的真实性?后来我常常想,我曾经听过很多中国的古老传说,比如他们的创世女神女娲就是人首蛇身,还有民间广为流传的白蛇娘子,真的仅仅是虚构的神话吗?”“还有《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崔喜庆认真地补充道。尽管听上去有些可笑,但这个时候,谁都笑不出来。“看来‘赝品’不止一种。”朴云泽想了想说,“喜庆似乎不是人蛇之类的,他更像欧洲古代传说中的龙。”“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种,但肯定不止一种。”柳生宙神色凝重地说,“崔喜庆目前仍处在雏形状态,看来在情绪大幅度波动时才能被动地变身。不过,既然已经觉醒,我想若是多加练习的话,一定可以发掘出更大的潜力,然后……”“然后再反过来,残杀我的同类?”崔喜庆坚决地摇摇头,“对我来说,不管是人类还是所谓的‘赝品’,都是我的同类,我两不相帮。地球这么大,难道容不下大家共同生活吗?”
  “你的愿望很好,可惜看上去这个星球容不下两个主人。”柳生宙冷冷地说。“那个,”朴云泽干笑了一声,赶忙岔开话题,“有时候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一不小心跳进了哪部科幻电影?怎么一夜之间,事情都变得这么奇怪?喜庆,你还记得吧?前几天,环球频道在播报天气的时候,有个人忽然闯进直播间,对全球发出警告。结果,第二天红雨就开始了。”“大概也是‘赝品’吧?”崔喜庆闷声说,似乎也接受了“赝品”这个词。“那个人……我们也见过的。”阿雪说,想起东京街头曾经与弟弟柳生宙发生摩擦的年轻男子。“他决不会是‘赝品’。”柳生宙清晰地记得丁戈的声音,“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可能早就死在蛇人的口中了。况且,在寰球频道这么高收视率的节目中露脸,这完全不符合‘赝品’的特性。”“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神秘的‘众神之戒’教主云拔?”阿雪问。“不可能,”朴云泽断然说道,“真要是的话,他怎么一句宣传自己的话都没说?即便他自己不说,他的手下也会广为宣扬的。”“总不会是外星人吧?”“就算是,也是想帮助我们躲过这场浩劫的好外星人。”“那不就是神了?”崔喜庆冷不丁地说。然而这句荒诞的话,竟引起了大家一致赞许的目光。
  纽约。夜很深了,城市已经入睡。大街上静悄悄的,却有一个年轻的东方男子穿着一条印着星条旗的肥大短裤,施施然地走在街上。经过一个路灯的时候,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丁戈。他在一个巷口停下脚步。巷口停了辆警车,乍一看吓人一跳,其实已经废弃了好久,挡风玻璃早已残破不堪,车顶上堆满了废品和污物。这条街两边都是酒吧和DISCO,能隐约听到里面沉重的低音和年轻人的大呼小叫。忽然,“砰”的一声,一个酒吧的玻璃被砸得粉碎,里面蹿出一个黑影,紧跟着又追出两个男子,手里各自端着一支类似短枪的东西。丁戈原地站定,只见逃出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袭黑风衣,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脸孔却一片苍白,在霓虹灯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青绿色。他也看见了丁戈,立刻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扑了过来,一瞬间,纤长的手指便扣住了丁戈的喉结。“站住!”少年低声说。两个男子不由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少年。“放开他!”其中一个低声喝道。“我饿了。”少年说,“不过,作为交换,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了这个人。”丁戈微微侧了侧脸,看见少年双眼呈一种诡异的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说话的时候,嘴里隐约露出长长的两颗尖如刀锋的犬齿。一个男子踌躇了一下,点点头说:“好,你走吧!”“不行,杰斯,”另一人不满地说,“我们可是跟踪了足足一个月才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的!”
  “可是,他有人质啊!”杰斯为难地说。“嘿,伙计,谁会知道?不过是个东方人,谁会在意?”同伴压低了声音说,“大好的机会啊!别犹豫了,要等他的同伙到了,咱们就都得死!”丁戈撇了撇嘴,抬手看了看表。黑衣少年怒喝道:“别乱动!”
  丁戈赶忙解释说:“我看看几点了。”黑衣少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嘴贴丁戈耳边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吸干你的血?”这时杰斯似乎被同伴说动,下定了决心,冲着丁戈说:“兄弟,请你原谅,我们必须做点儿牺牲,要知道,你身边的家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你们真不怕我杀了他?那好吧!”说罢竟真的一口狠狠咬在丁戈的脖子上,然后放肆地吸吮起来!“动手,杰斯!”两个男子举起手中的武器,却忽然发现黑衣少年脸色大变,惨叫了一声,被烫到一样放开了嘴,一颗尖利的牙却已经脱落在地。“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丁戈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抬手捏住黑衣少年的后颈,拖着他转身就走。黑衣少年又惊又痛,可任凭他怪叫连声,怎样奋力挣扎,却只能如同一条被铁钳夹住了七寸的蛇一样。两个男子惊惶地对视了一眼,只得跟着丁戈一直穿过小巷。“吸血鬼猎人守则第一条——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首先确保人质安全。”丁戈在几幢破旧的弃楼中间停下脚步,转身对那两个男子说,“你们隶属哪个部门,组长是谁?”两名被称为吸血鬼猎人的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猛然同时端起枪。丁戈一怔,有些惊讶地说:“怎么?这就要杀人灭口了?你们还不如吸血鬼呢!”就在这时,一阵怪叫撕裂了夜空,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冲上半空又俯冲下来一样。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蝙蝠影子遮住了本来就为乌云所蔽的钩月,一转眼间,便出现了大约四十名衣着如同这黑衣少年的怪人。在几个黑衣人的簇拥下,一名年长者睥睨着丁戈,淡淡地问:“你还不放手?”丁戈手一松,黑衣少年一个踉跄跌了过去。黑衣长者伸手一扶,没想到自己也被带着晃了晃,长者脸色骤变,急忙稳住身体。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丁戈。
  丁戈和黑衣长者对视了一眼,转头对两名吸血鬼猎人说:“你们走吧。”“不能放他们走!”黑衣少年叫道。黑衣长者点点头,冷冷地说:“他们想害你,你怎么为他们求情?”“求情?”丁戈摇摇头,“我从来不求人。我叫他们走,他们就可以走。”“好狂妄的年轻人!”黑衣长者勃然作色,“你是哪一族的,敢这样跟长者讲话?最起码的规矩也不懂么?”“我哪一族都不是。&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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